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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443—495)】同归于尽呗,20

[db:作者] 2025-07-26 12:46 5hhhhh 2950 ℃

  「睡觉不是睡觉,哪还是什么?」海兰诧异反问。

  「这个么……」书生用折扇敲了敲自己有些发胀的脑袋,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解释,「是要脱衣服的那种。」

  「那就脱啊,怎么啦?」海兰爽快道。

  高大的年轻人哈哈大笑,一挑拇指,「好,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够痛快,来,咱们就去那边脱了衣服好好睡觉去……」

  「诸位且慢。」一直默不作声的罗老头突然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老东西,你还有什么意见不成?」高大青年眼中凶光闪烁,「识相的一边呆着去,小爷没工夫管你死活,不然……」

  罗老儿仿佛没听出青年威胁之意,摆手笑道:「小老儿觉得公子爷说得对,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姑娘家没管住自家的手和嘴,听候主人发落是应有之意。」

  「算你识相,这里有酒有肉,够你快活一夜,别打搅小爷好事。」青年神色渐缓,向篝火旁一努嘴。

  罗老儿抱拳打躬:「小老儿谢过公子爷了,只是几位小爷这样慷他人之慨,待真的主人家问起,小老儿该如何交待?」

  「什么真的主人家?他们不是么?」海兰莫名其妙。

  三人心头微震,目光交织中,神色逐渐阴冷,那书生折扇舒展,眼中杀机昭然,仍旧微笑道:「不知长者何出此言?」

  「小老儿鼻子很灵的,此地血腥味儿太重,怕是才死过人,且人数还不少,另外……」罗老儿施施然走到一挂卸了牲口的双轮大车前,指着车上堆砌的货箱印记笑道:「赶巧,这批货物的主人小老儿不久前恰巧见过,绝不是尊驾几位…

  …「

  「佟家商队的印记!」海兰看清箱上标记,转身娇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贼喊捉贼咯。」罗老儿拍拍手,嘻嘻笑道。

  「找死!」高个青年一声大喝,合身扑上,双掌挂着风声向罗老儿劈去。

  虽只一双肉掌,却虎虎生风,若是打实,罗老儿怕当场就要骨断筋折,海兰一声清叱,娇躯一闪,玉手翻转,已将青年两掌攻势截下。

  掌力甫接,青年顿觉一股寒气由女子掌上传来,如冰如刃,古怪至极,不觉心头震骇,猛地头向后仰,高大身形借力倒翻而出。

  「刘兄,可是中了暗算?」书生抢至身前问道,他熟知同伴武功根底,家学渊源,怎也想不到一招之间便被那来历不明的奇异少女所伤。

  青年低头,只见双掌边缘竟结了一层薄薄白霜,不觉骇然,嘱咐同伴道:「这小娘皮内力怪异,别与之硬接。」

  「待我们兄弟替你报仇。」书生冷冷道了一声,随即猱身而上,右手折扇横切,左掌直印海兰胸前。

  「呛啷」一声宝剑出鞘,持剑青年几乎与书生同时抢进,手中长剑如星丸跳掷,迅捷无比,只见一片光影遍刺海兰周身要害。

  罗老儿吓得大叫一声,抱着脑袋缩进车底躲藏。

  他这一躲,反教海兰少了顾忌,一双玉掌擒拿点拍,妙招迭出,在二人围攻之下飘忽来去,游刃有余。

  书生的二十八式铁骨扇变化繁复,更兼暗藏许多奥妙,配合拜弟的幻影快剑,许多江湖成名人物也不慎栽在他手中,他二人若放手施为,海兰纵不落败,也断不会如此轻松应对。

  只是适才海兰一掌便伤了刘姓青年,收先声夺人之效,二人交手中又觉察女子掌风中夹杂丝丝寒气,渐侵肌肤,不知是何邪门功法,心存忌惮,不敢全力应对,虽是以多击少,竟还落了下风。

  海兰的寒冰真气毕竟功力不深,那高大青年内息运行一周,发觉除了两掌冻得微微麻木,未觉有何不适,这才安下心来在旁观斗,正所谓旁观者清,不到片刻他已看出那女子虽然功夫古怪,临敌经验却是不足,几次可乘胜而进的机会都白白错过,若非那两兄弟存了自保之心,束缚手脚,怕是胜负早分。

  虽然看破,他却无法道破,自己还在袖手旁观,如何催着旁人全力以赴,青年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大喝一声,「二位兄弟休慌,我来也!」飞身加入战团。

  青年喊得响亮,却并不逼近海兰,只是双脚连扫,将地面野草杂枝团团踢起,草叶漫天飞舞,看得人眼花缭乱,声势汹汹。

  海兰果然被他虚张声势惊得慌了手脚,分心应对,另外二人同门多年,配合默契,岂会错过机会,只是眼神相交,便已领回对方意图,持剑青年「刷刷刷」

  连刺数剑,牵动海兰注意,另边厢书生铁骨扇顺势斜撩,掩人耳目,待海兰腰身后仰,自以为闪过折扇,两手分别应付那二人攻势时,他一按扇柄机簧,一道白烟自扇端忽地喷薄而出。

  海兰身子微微晃了几晃,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高大青年呵呵大笑,抚掌赞道:「陈兄的铁骨扇果然奥妙无穷,兄弟佩服。」

  「刘兄客气,这小妮子招式古怪邪门,若非你巧布疑兵,兄弟我怎有可乘之机。」书生的话倒不全是客气,毒烟毒砂之类最怕对手内力深厚,将之倒逼而回,反殃自身,是以他缠斗许久,也不敢贸然使用。

  「大哥,这丫头古里古怪,留着怕是个祸害,杀了干脆!」持剑青年说到做到,剑光一闪,便要刺向海兰咽喉。

  「宁兄且慢,如此千娇百媚的小姑娘草率杀掉岂不暴殄天物,还是留着先让兄弟们快活一番才是。」高大青年淫笑道。

  「既然刘兄有此雅兴,请自便吧。」折扇轻敲着掌心,书生笑道。

  「这人毕竟是陈兄擒下的,头筹合该你来拔。」青年虽然心里急不可待,面上却还要谦让一番。

  「你我兄弟何必客套,再说小弟对这青涩雏儿兴趣不大,刘兄尽兴就是。」

  书生自觉风度地摆了摆手。

  「那兄弟就不客气了。」高大青年知晓另一位不好女色,也不再客气多问,上前便要抱起海兰。

  「刘兄,快活之后如何处置此女可想好了?」长剑归鞘,持剑青年冷冷问道。

  「如何处置?」高大青年蹲下身抚摸着海兰的凝脂娇靥,摇摇头极为不舍道:「虽是可惜,但为免日后她师门寻仇,只好毁尸灭迹了。」

  「好,拿得起,放得下,不愧刘门好汉,不辱门风。」也不知是真是假,对这番心狠手毒的做派,陈姓书生连声赞叹。

  「唉——」一声长长叹息,悠悠响起。

  「谁?」声音不大,在这空寂山林中却颇为清晰,三人霍然心惊,竟未听出声音出处,顿时持剑的拔剑,握扇的擎扇,「别藏头露尾的,是汉子的,滚出来!」

  「小老儿就在三位面前,为何视而不见?」罗老儿猫着腰,从低矮的大车下缓缓爬出。

  「是你这老东西,小爷差点将你忘了。」高大青年狠狠啐了一口,被这么个老东西吓到,真是丢人透顶。

  「世人只愿见自己想见的,如老朽这般面目可憎,自然无人惦念。」罗老儿目光淡漠地从几人面上一一扫过,只是在地上海兰处掠过时,略作停留,透出几许温情,「这丫头或许是个例外。」

  「哼,既然舍不得,便先去黄泉路上为她打个前站。」高大青年抢上一步,抬起左掌呼地向罗老儿头上劈去。

  此时四野空旷,再无人援手相救,罗老儿也未有惊骇躲闪之意,似已认命,或已吓呆,这却不在青年考虑之中,掌出不留情,定要一掌将这老儿毙于掌下。

  手掌距离罗老儿头顶尚有三尺之遥,高大青年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只觉一掌如劈在了坚逾精钢的墙壁之上,巨大的反震之力将他整个身子高高抛出足有丈余,重重坠地。

  「刘兄!!」那二人急忙上前看顾同伴,只见他抱着自己左掌手腕滚地痛呼,那只手的掌骨竟已被震得寸寸断裂,显是接不回来了。

  二人相顾骇然,刘姓青年自幼习练黑风掌,掌力凌厉刚猛,足可开碑碎石,那貌不惊人的老家伙竟然连手指都未动上一动,便将他的一只手给废了!

  「诶,情多伤心,欲大伤身,贪欲不止,祸乱不息,尔等杀人越货犹嫌不足,还要一逞淫欲,毁尸灭迹,世间若都是你等样人,天下何得太平!」

  罗老儿并无疾言厉色,那二人却面如土色,汗出如浆。

  「敢……敢问前辈,尊姓高名?」陈姓书生只盼能与这武功深不可测的老怪物拉上些交情,逃过今日大难。

  「名字?」罗老儿微微侧首,似乎在回忆什么,又轻轻摇头,「老朽四海漂泊,九州为家,无复有得,无复有失,无复有言,无复有功,要名字何用,不如唤我一声」无为「吧……」

  陈姓书生脑子转得飞快,猛然想起江湖传说中的一号人物,脱口而出:「无为老祖!!」

       第四百六十章莫问前途路渺渺难忆旧时情殷殷

  「几十年了,不想尚有人晓得老朽贱号。」罗老儿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难掩几分落寞怅惘。

  尽管只是心中猜疑,但见对方坦然应承,三人还是相顾大骇,刘姓青年连呼痛声都已忘记,面色煞白地捧着手腕,怔怔不知如何是好。

  「晚辈三人年少无知,今夜多有冒犯,还请前辈大人大量,放我等一条生路。」这老怪物年岁高,来头大,自家长辈是肯定攀不上交情了,陈姓书生唯有指望这老家伙年事已高,杀心淡薄,侥幸逃过今夜之劫。

  「这把老骨头被人打遭人骂,早习以为常,算不得什么冒犯……」罗老儿淡淡道。

  未等三人胸中大石落下,罗老儿话锋一转,淡漠道:「但你等三人滥杀无辜,多行不义,如不严惩,世间天道公理何在!」

  「快逃!」对方语含杀机,陈姓书生亡魂大冒,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足尖蹬地,箭一般率先飞窜而出。

  刘姓青年不顾伤痛挣扎而起,与持剑同伴同向密林深处疾行奔去。

  眼见三人远窜,罗老儿不言不动,只是呆立仰望头顶澹月疏星,仿佛入定一般。

  此时轻云蔽月,林中光线晦暗,只消投入林中阴影处,行踪再难寻觅,陈姓书生望着近在咫尺的幢幢树羽,心头狂喜,足下猛地加劲,便要闪身隐入树丛。

  余下二人与他相隔不远,眼见俱要一同逃出生天,忽闻身后一声长啸响起,啸声宏亮绵长如龙吟凤鸣,却并无丝毫肃杀之气,三人闻听之下却内力消散,一口真气无论如何再也提不起来,晃晃悠悠好似醉酒一般,跌跌撞撞又勉强前行几步,再也支撑不住,「扑通」「扑通」接连扑倒,昏迷不醒。

  罗老儿仍未停口,啸声绵绵延延似无断绝,引得山林中回音处处,空中云收雾散,明月高悬,照得林间旷野如同白昼。

  罗老儿身披月华,伫立天地之间,似乎终将胸中郁结一吐而尽,自失一笑,「逃?红尘罗网,何处不是藩篱,若是能逃,老朽我自先遁去,何用你们……」

  俯身查验了昏迷不醒的海兰一番,罗老儿运指如飞,连点了她身上几处穴道,随即振袖而起,向林边三人行去。

  「拦路行劫,各凭本事,不是杀人,便是被杀,既然你几个后生小子时运不济,撞在我老人家手中,老朽便打发你等早入轮回。」

  罗老儿念叨几句废话,抬手便要震断三人心脉,忽听一声大叫:「手下留情!」随后只见一道灰色身影在树梢之间起伏纵跃,疾驰而来。

  声音略有耳熟,罗老儿也好奇来者何人,是以并不着急出手,只是静待来者,好在来人轻功甚佳,并不需他久等,七八个起落人已赶至近前。

  来者是一灰袍汉子,身形瘦削,浓眉斜飞,脸上黑黝黝的貌不惊人,只是一双眼睛炯炯闪光,显然内力修为深厚。

  「是你?」看清来人相貌,罗老儿微微讶异。

  「大行分堂堂主张茂,拜见圣教应劫左使。」汉子躬身下拜。

  罗老儿怫然不悦,白眉皱起道:「老朽已非白莲教中人,这个称呼你休要再提。」

  「左使说笑,您老在教中德高望……」张茂还想再说。

  「你若还想攀谈,便管住自己的嘴。」罗老儿不客气地一甩袖子,显然动了真怒。

  张茂一时语噎,讪讪道:「那……属下又该如何称呼您老?」

  「老家伙,罗老头,或者直呼我名罗梦鸿,甚至称兄道弟皆可,随心所欲,百无禁忌,只要莫再与白莲教扯上丁点儿关系。」罗老儿道。

  张茂嘴角轻抽,这位爷在教中辈分甚高,连教主都不敢直呼其名,他哪敢这般放肆,思来想去,纠结道:「既如此,晚辈借着大智堂罗兄弟的面子,斗胆称您一声叔父,如何?」

  罗老儿点点头,表示认可,张茂暗松口气,思忖圣教这应劫救世二位尊者,皆是脾气和本事一样出奇怪异,右使不老神仙李钺身为教主嫡亲叔父,本应亲身辅佐教务,却多年不入教门一步,甚至教主对这位叔父也讳莫如深,闭口不谈,教中知其下落者不过三五人;左使罗梦鸿武功登峰造极,江湖中名列八圣,成名数十年,在教中身份尊崇,偏偏破门出教,实为教中丑事,尽管教主已传谕宣称其为叛逆,教中上下可共诛之,但今日真个见到……张茂觉得此时还是多套套交情才是正理。

  「罗叔父,属下……咳咳,晚辈斗胆向您讨个人情,将这三人交于属……晚辈。」张茂一时还改不过口来,只有躬身再拜请托。

  「怎么,你与这三个强人是一路的?」

  罗梦鸿眼神一凝,张茂不由心头一跳,「不,只是晚辈与这三人的长辈有些交往,故有此请。」

  张茂一指地上陈姓书生与持剑青年,「毒书生陈翰,雨散星离宁庞,这二人是河北好汉九转回雁刀刘惠的义子,刘兄弟膝下空虚,对这两名义子甚是疼爱…

  …「

  「至于此人……」张茂指向刘姓高大青年,「名唤刘仲淮,其父是冀州双雄之一的刘宠,刘宠刘宸兄弟二人仅此一脉单传,若是命殒……」

  「老夫从未听过什么冀州双雄,只闻北直隶境内有刘六刘七两个刘姓大盗,自称双凶,心狠手辣,杀人盈野,北地响马多畏其名,」罗梦鸿斜睨张茂,冷笑道:「至于那个什么九转回雁刀,可是河北大盗刘三?」

  罗左使早已不在教中,怎地耳目还这般灵便,张茂被人一语道破,面色尴尬,支支吾吾道:「属……晚辈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那三人对圣教大业有利,亟需拉拢……」

  罗梦鸿不耐打断,讥嘲道:「白莲教如今连这些打家劫舍之徒都收为羽翼,还真是泥沙俱下,饥不择食!」

  张茂讪讪解释:「还不是为了圣教大业……」

  「什么大业,整日里导着教众烧香磕头,念经诵佛,吃斋上供,坐功习武,哄得财物,照着公侯伯一干贵人疏通关节,引迷众生受苦,再将之赶上杀场,白莲教如今早已沦为邪教邪宗,久之必将永下无间,不得翻身!」

  这老儿果真是大逆不道,难怪不容于教,张茂心头暗骂,面上却强笑道:「晚辈年轻识浅,对叔父当年与教中反目之事不甚了了,风闻您老只是与教中某些理念不合,才愤而出走,其实圣教教义传承数百年,皆是如此,您又何必……」

  「那便是白莲教义错了几百年,此道绝非救世之法。」

  「那依叔父之见,何为救世之道?」

  「白莲修行只重外在之相,岂不知所有相皆是虚妄,唯有自修自持,不住斋,不住戒,逢世救劫,因时变迁,无欲无为,明心见性,方可天人合一,魂归真空家乡。」罗梦鸿双手合十,虔心切切。

  「无欲无为?」不想这位圣教尊者竟有如此幼稚想法,张茂失笑道:「若只在家修行,难道这锦绣江山,花花世界,朱明皇帝会拱手相让不成?」

  「为何非要谋取这江山社稷?」罗梦鸿反诘。

  张茂一愣,「这大明江山本就是我白莲圣教的,元末之时若非圣教振臂高呼,群雄并起,共尊明王,他朱元璋一个托钵游僧如何能有机龙登九五,问鼎天下!功成之日不知感念圣教恩德,反谋害先韩教主,将白莲弥勒尽数贬为异端,如此深仇大恨岂能不报!」

  「当年是非对错且不去论,今日大明百姓不说生活富足,却也安居乐业,难道非要计较百年旧事,重燃天下烽火,引得百姓遭难,黎民受苦不成?!」

  张茂沉思一番,断然道:「欲建真空家乡,达成圣教伟业,些许牺牲也是无奈之举。」

  罗梦鸿一声冷笑,「不想这些年来,你们仍是执迷不悟。」

  「圣教重任在肩,纵是筚路蓝缕,亦要启创佛国大业。」张茂深深一拜,「只请叔父成全。」

  「筚路蓝缕的怕是只有那万千教众吧,」罗梦鸿讥嘲一句,瞥向地上三人,「这三人滥杀无辜,留在世上也是祸害,罗某便替明尊超度了他们,也算为佟家叔侄了结孽缘。」

  「且慢!」张茂急忙出声阻止,「佟家商队内还有人生还,我可用他们换下这三人性命。」

  「哦?」罗梦鸿微微讶异,「响马盗犯案竟还留了活口?」

  「此番探得消息,佟家商队内夹带了一批红货,我等翻遍货物遍寻不到,故将那些首脑人物押解别处拷问,适才晚辈听得左使……叔父的披云啸,晓得此间出了差池,这才急忙赶来……」张茂急声解释,「也是您老功力高深,披云啸声凝而不散,并未殃及旁人,否则那几人还真未必挺得过。」

  罗梦鸿不理他这一番恭维,只把眼皮一抬,半睁半闭的老眼中顿时射出两道精光,「你果然还是做了剪径贼寇?」

  张茂面红耳赤,垂首不敢看人,硬着头皮道:「佟家叔侄连着商队几个管事俱都平安无事,只要叔父手下容情,晚辈定当连人带货一并归还。」

  「否则呢?」罗梦鸿冷冷道。

  张茂暗道这几个小崽子万不能出事,否则莫说笼络河北众盗,怕是届时那帮响马还会与大行堂火并,狠狠心,咬紧牙关道:「若是罗叔父不肯通融,少不得要让商队的人与这三人陪葬。」

  「你要挟老夫?」

  「晚辈不敢,这几人关系圣教大业,晚辈逼不得已行此无礼之举,唯有听凭长辈发落。」张茂扑通跪倒,一动不动,似已听天由命,杀剐由人。

  「你当老夫没有安然无恙救人的本事?」罗梦鸿缓步逼近。

  「不敢,只是身膺重任,罗叔父若不开恩,晚辈只有以死谢罪,想来纵是罗兄弟在此,亦是一般作为。」阿弥陀佛,明尊保佑,只求罗老儿看在旧日情分上,网开一面,否则张某人今日真要归位了,张茂眼睁睁看着那双快磨破脚趾的破旧芒鞋走到眼皮子下,心头狂跳,不由默默祷念祈求。

  「罢了,老夫一生笃信因缘果报,既然横生枝节,当是这三人命不该绝,你又提到廷玺,我总该给他这个面子,也算了结老夫与白莲的一段因果。」罗廷玺一声喟叹,透着些许无奈。

  「多谢左使,哦不,叔父大人!!」张茂紧揪的心终于松开,连连拜谢,「晚辈这便传讯将人送回,决不食言。」

  「圣教大业得成之日,晚辈誓不忘叔父今日大恩!」张茂再度叩首,抬头已不见罗梦鸿布衣芒鞋的踪影,连那一旁空地上昏倒的蛮族少女也消失不见,幽幽山林中只闻阵阵道情歌声飘然回荡:

  「仰天长叹兮,世路艰辛;」

  「不能胜己兮,焉能胜人;」

  「庆吾自拔兮,怜汝不省;」

  「痛心疾首兮,哀哀众生!」

           ************

  干燥树枝在火苗的燃烧炙烤下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明亮的篝火照亮了围坐的一圈人影。

  佟家商队的幸存者们心有余悸,暗自庆幸着今日死里逃生,看向那一老一少的目光中又是感激,又是疑虑。

  「罗爷爷,我中了贼人暗算,您究竟是怎么杀退他们的?」海兰不似旁人有许多的杂念顾忌,直接抛出心中疑问。

  「小老儿一把年纪,老胳膊老腿的,哪还能打打杀杀,不过是吓得高声惨嚎,许是叫的声音太大,惊退了歹人。」罗梦鸿拨弄着篝火,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真的?」海兰纵是心思简单,也不信这番说辞,蹙眉问道:「那您又是如何将我救醒的?」

  「闯荡江湖时学到的一些小门道,本以为派不上用场,没想到还有些用处,小姑娘觉得身上可还有旁的异样?」

  海兰默运真气,细细探查自身一番,螓首连摇,「没有,只是觉得身上有几处穴位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既然觉得感觉还好,不妨闲暇时在那几个穴位上多摁上几摁,摁的时候最好再将真气运到穴位处,当能收效更佳。」罗梦鸿微微一笑,看向海兰的老眼中满是慈爱。

  海兰依言而行,果然手指每按到某个穴位时,与体内真气似乎得到某种感应,一股暖流油然而生,四肢百骸奇经八脉说不出的舒服熨帖。

  「罗爷爷,您的法子似乎比师父教我的运气疗伤法门还要高明!」海兰雀跃道。

  「老朽却无你师父的运道,收了你这聪慧心善的娃儿做徒弟。」罗梦鸿自嘲道。

  海兰奇道:「罗爷爷您这么大的本事,还没有徒弟?」

  「掐指算来,也有那么两个半,可惜那俩个加起来,将来也不未必抵得上那半个有出息。」罗梦鸿「嗤」了一声,摇头苦笑。

  「徒弟又不是梨子,怎地还有半个?」海兰不解。

  「他所走的道与老朽不同,说是半个已然嫌多。」天下英才何其多也,弘扬吾道者却不得其人,想至此罗梦鸿不由怅惘一叹,神情落落。

  佟家叔侄一直神情复杂地观望二人,相比一直盯着海兰却嗫嚅迟疑不敢开口的佟棠,佟琅眼神从未从罗梦鸿身上离开。

  将手中树枝向篝火中一丢,罗梦鸿起身伸了个懒腰,掩嘴打着哈欠道:「时候不早了,老朽精神不济,先要去睡了。」

  「长者留步。」佟琅突然道。

  「官人还有何吩咐?」罗梦鸿回身问道。

  「不敢,」佟琅起身,拎起屁股下充作凳子的马鞍,走至罗梦鸿近前施了一礼,「请长者借一步说话。」

  随着佟琅行至营地背后的一个僻静处,罗梦鸿不耐地打着哈欠,催促道:「这位爷,您有话就在此说吧,老朽身子乏了,耐不得远路。」

  佟琅转身,手中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锋利匕首,目露凶光,死死盯着罗梦鸿。

  「哟,这怎么话说的,好端端地怎么还亮刀了?!」罗梦鸿大呼小叫道。

  佟琅一言不发,狠狠一刀,刺透了马鞍桥下包裹的皮革,数十个龙眼大的珍珠滚撒而出,只看这些珍珠个个浑圆晶莹,色呈淡金,月光之下隐泛光华,显是上好东珠,难得是俱都一般大小,若是串成项链手串等饰物,价值更是不菲。

  「哎呦,原来马鞍里还藏着这些劳什子,官人平常也不觉得硌屁股么?」罗梦鸿调侃道。

  佟琅随手将马鞍丢掉,捧起地上珍珠,单膝跪地,「今日多蒙尊驾相救,我等才脱大难,些许薄礼权作报偿,望请笑纳。」

  「给我?」罗梦鸿睁大老眼,指着自己鼻子,见佟琅坚定点头,当即一摇脑袋,「大官人饶了小老儿吧,我一个落魄江湖的老头子,揣着这些宝贝,不是招祸上身么!」

  「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佟某知晓我等此番得脱大难,皆赖尊驾之力,这些珍珠不敢说价值连城,却也绝非凡品,以我佟家家业而言也并非小数。」

  「既然如此贵重,官人又何必割爱?」

  「佟某人虽贪财,却也恩怨分明,救命之恩岂有不报之理!」佟琅略微一顿,踌躇一番又道:「另外在下还有一不情之请。」

  「佟家世受国恩,对朝廷唯有忠荩以报,尊驾……尊驾虽对我等有活命之德,但要佟家背离朝廷,却万万不能!」

  罗梦鸿微愕,「老朽几时要官人行那不臣之事?」

  「光棍眼里不揉沙子,难道阁下不是出身白莲教?」佟琅目光炯炯,凝视罗梦鸿。

  唉,造化弄人,想不到罗某人在外人眼中竟然还难脱白莲印记,罗梦鸿无语苦笑。

  佟琅只当罗梦鸿默认,继续道:「这些珠宝只为在下个人馈赠,恩公作何使用悉听尊便,但若要佟家背离朝廷,佟某叔侄唯有以命相还,两不相欠。」

  「原来官人是忧心老朽导您一家烧香造反,」罗梦鸿自失一笑,「官人尽可将心放入肚内,老朽与那白莲教并非一路。」

  佟琅心中自是不信,罗梦鸿又道:「白莲教多操邪行,信之者转四生,下地狱,堕入无间,老朽与官人也算一场善缘,岂会狠心加害!」

  嗯?佟琅却有些吃不准了,真正的白莲教徒岂会如此诋毁教众,迟疑道:「既如此,这些薄礼更请恩公收下。」

  「老朽救人时并未想过会有重礼相酬,与官人偶遇既是有缘,又蒙官人一行舍饭留宿,说来出手相助乃是报答官人前恩。」罗梦鸿拉起佟琅笑道。

  「这……些许小事,又怎能比得上恩公救命大恩!」佟琅脸上发烧,那日若非海兰小丫头多事,他怎会管这糟老头子死活。

  罗梦鸿呵呵大笑,「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一饭之善虽小,对老朽何尝不是活命之德,官人果要报恩,不妨牢记八字……」

  「恩公请讲。」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

  「惟中兄,你初授官便为翰林编修,不知羡煞多少同年,何以自弃前程,告病归籍呢?」

  京郊长亭内,一席残酒,三两知己,顾可学正为好友突然萌发的意气之举惋惜喟叹。

  「前程?」严嵩唇角微微下垂,露出几分苦涩,「如今朝中刘瑾只手遮天,内阁中焦泌阳素来视我等南方士子为仇雠,文武铨选之权尽在中州子掌握之中,愚兄还有何前程可言!」

  顾可学进士三年期满仍未授官,对严嵩放弃有「储相」之称的翰林院官职甚为不解,忧心忡忡道:「须知内廷有旨传出,凡养病一年以上者俱令致仕,你此番一去,再归时恐无缺可补啊!」

  「那便孑然一身,闭门读书,躬耕陇亩以自乐,这又有何不好!」严嵩满饮一杯,慨然笑道:「我既不愿屈膝权阉,也只有鸟思山林,回归故里了。」

  眼见同年好友如此意志消沉,顾可学劝解道:「纵然刘瑾势大,但词林清静之地,独成一局,有何惧哉!」

  严嵩呵呵一笑,「舆成真是书生意气,翰苑早非清静之地,莫说吏部已然插手词林考察拣选,便是本院掌印,何尝未有背倚大树之念,我等词臣早已无往日清静逍遥!」

  「刘内制?他也依附刘瑾了?!不会吧?」刘春在士林中素有才名,顾可学难以置信。

  「有什么不会的,他那侄子早便与丁南山过从甚密,刘东川这些时日去丁府门里可比他那侄子还要勤快。」一旁闷头喝酒的顾应祥忿忿言道:「惟中兄告病归家也未尝不好,终是远离是非之地,好过在任上受气,如颖之兄奉旨丈量直隶境内草场屯地,劳碌辛苦不说,还要凭白受人指摘,真是费力不讨好!」

  高淓虽与几人同榜,但毕竟家中老爷子曾是部堂重臣,有这份渊源,授官也比几人早些,今年才由都察院御史转任兵科给事中,就摊上了刘瑾清丈田亩的差事。

  顾应祥将酒杯往石桌上重重一顿,恨声道:「那些人也是糊涂,清丈屯田岂是颖之可左右的,刘瑾大兴查盘清丈之事,命使四出,天下骚然,也不见他们啰唣半句!」

  「惟贤慎言,你此番外放饶州推官,虽是远离京华,亦要谨言慎行,须防祸从口出!」严嵩对这位心直口快的小老弟甚是担忧。

  「怕些什么,了不得我挂印弃官,赴龙场追随阳明先生求学去,功名利禄我不爱,他能奈我何!」顾应祥浑不在意道。

  眼见二位同年拿官不当官,同人不同命的顾可学满嘴不是滋味,絮絮叨叨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惟中兄素得李相赏识,更莫说朝中还有王相斡旋,对了,惟贤不是与王相还有乡谊么,那杨新都亦入阁办事,朝中有如许忠臣良相,还不能与那一介阉人相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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