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 09

　　鏡之間。

　　即將回鄉的大家都聚集在此，レオナ剛從異常熱鬧的サバナクロー來到這裡，一如ラギー所言這次的落敗很不同。寮生們沒有像第一次那樣對他失去信心，而是在入口處恭敬地向他道別，彷彿從未歷經那場マジフト大会的失敗。

　　為此他特別打聽——其實是逼問——了一下狀況，才知道這是他們被ラギー念了一頓，冷靜下來之後才做的選擇。

　　貶低的話語聽多了，方才那狀況搞得レオナ很是不習慣，雖然那種感覺並不差。

　　不過，哪裡都沒有那傢伙的蹤影。

　　一大早到ラギー的房間時就已經空空如也，手機打了也不通，結果昨天存的聯絡方式似乎完全無用武之地。

　　「哈啊……那個傢伙溜得倒是挺快的，等聯絡上了就給我走著瞧。」

　　レオナ有些頭痛，因為不能違背王后的命令，又不想太早回去家裡。原本打算找ラギー打發打發時間，還能用被在自己身邊打工的傢伙纏上的理由，結果現在人不見了，他也只能認命地穿過鏡子。

　　因為換了洗衣精的緣故，召使們一時沒有發現二王子已經到達王宮門口，一直到チェカ衝出來喊「おじたん」，他們才慌慌張張地到門口迎接他。

　　跟在チェカ後面出現的是ファレナ，最近レオナ的反常行為讓他有些在意，特別這次還在レオナ身上嗅到這個陌生的味道。說來也奇怪，這一年的假期レオナ很多行為都很反常，制服總是很乾淨整齊，頭髮也不是回來才用魔法臨時編，甚至連沙拉也安份地全部吃個精光。

　　ファレナ已經不是第一次用驚訝的眼神盯著空空如也的沙拉盤，也不是第一次擔心弟弟是不是在學校受了什麼委屈，但レオナ都只是不耐煩地搔搔耳朵，說「哈啊？我能有什麼委屈？」之後又安靜了下來。

　　不過有些事情還是沒有變，比如レオナ依然沒有主動搭理ファレナ，便徑直地往王宮內走去。

　　「レオナ。」

　　聽見叫喚聲レオナ雖然停下了腳步，但那也不過是幾秒鐘的事，ファレナ再想開口人也早就不見蹤影，就連チェカ也沒能抓到他的尾巴。

　　逃過質問和麻煩的レオナ雙手插在口袋，慢悠悠地踏著高級地毯持續往裡面走，順道打了個哈欠。要到達自己的房間必須穿過很多長廊，其中有一條畫廊，歷代王族的畫像在長長的走廊上以一定的間隔掛著。這些精美的作畫就像是真正的照片一樣，但全都是制式的姿勢和表情，說到底他身為二王子的價值也不過就在這裡而已。

　　「無聊。」

　　レオナ看了看幾乎沒電的手機，平時在學校，這個時刻他正上著飛行課。最近位於高處的時候他總會想起那天日落，ラギー坐在自己的掃帚上時兩個人的重量，那隻鬣狗真的輕得可以，幾乎不需要再多出什麼魔力就能維持平衡。

　　大貓焦躁地甩了甩尾巴，他的心情其實亂得很，而這些繁雜的思緒都來自於ラギー今天早上身為工讀生的失職。レオナ一邊暗自想他沒有做到叫他起床的工作，一邊又不自覺地把視線投向螢幕，最後他選擇把手機關機，投入床的懷抱。

　　接近傍晚的時候，召使們戰戰兢兢地敲著門，正當レオナ習慣性地說出「ラギー你吵死了」的時候，雌性動物的聲線將他拉回了現實。

　　「レオナ……レオナ王子……晚餐時間到了……」

　　拿著乾淨衣物的雙手顫抖著，召使們在聽見「グルル」的聲音時，被同時打開的門嚇得退了一步，衣服也落在地上。

　　他們倉惶地撿起貴重的布料，本想回去再換一件，卻直接被レオナ給扯走。二王子不發一語地用力將門關上，在套上衣服時一邊順手把手機插上電源，卻因為分心的緣故，釦子扣了兩三次都不成，他便索性用了魔法。由於被叮嚀了所有人都在餐桌等他吃飯，レオナ沒有多看手機一眼就出了房門。

　　餐桌前，他優雅地使用著刀叉，レオナ在王宮裡吃飯的禮儀一向很好，和在學校完全不同，是ラギー見到大概還會調侃道「レオナさん是不是被外星人調包了」的那種反差。ファレナ一直盯著他吃完最後一片蔬菜，盤子裡的食物都未曾動過，因為被看得煩了，レオナ氣憤地停下動作，開口道：「兄長究竟有什麼想說？」

　　「レオナ你在學校真的沒事吧？」

　　「你到底還想確認幾次？」

　　依然想繼續詢問的ファレナ被妻子擋了下來。

　　「レオナ如果想說就會告訴我們的，倒是你，快點吃吧。」

　　餐桌上的用餐聲又恢復了，レオナ嚼著上等的牛排，因為吃慣了ラギー做的食物，這軟嫩的口感和滿是高級香料的調味都已經快被自己淡忘。他吃下最後一口肉，撐著下巴說：「這個下次灑點玫瑰鹽就好。」

　　詭異的事情又多了一條，ファレナ默默地在心中記下，說：「吩咐下去。」

　　當他再次抬頭，對面原本坐著レオナ的座位已經成了空席。

　　「レオナ回房了，看來你一刻都不能把視線移開，否則很難找到人。」

　　「唉，他總是在逃避和我有關的事。」

　　「再給他一點時間吧。」

　　「嗯……」

　　昏暗的房間裡，擺放在床上的手機閃爍著光，レオナ剛回來就躺到床上，把來自ラギー的電話接了起來。

　　「喂喂，レオナさん有聽到嗎？這裡收訊不是很好。」對方用氣音說著話。

　　確認ラギー沒什麼大礙，レオナ「嗯」了聲，又聽見對面說：「我打好幾通了，在吃飯嗎？」

　　「啊啊，話說回來你是不是皮在癢？在我身邊打工居然沒先叫醒我就回去了？」

　　「啊……レオナさん你先別生氣……」他聽見ラギー輕輕地挪了身子，聲音忽大忽小，夾雜著訊號不良的雜訊，喬了很久之後才開口解釋：「我怕太晚回去食物會壞掉，這樣就不好吃了，本來想說一到貧民窟就要用手機叫醒レオナさん，結果貧民窟有收訊的地方正好在整修，我只好去附近碰碰運氣，現在好不容易才打通的。」

　　レオナ沉默了一下，靈敏的耳朵捕捉到有小孩的聲音說：「唔……ラギー哥哥在講電話嗎？」

　　他隨即發出了不悅的聲音，說：「喂ラギー，不方便就不要打過來。」

　　「也沒有不方便，總之レオナさん先不要說話。」ラギー把他擱在電話另一端，幾分鐘後才回到線上，說：「我回來了。嗯……話說レオナさん有沒有把蔬菜吃完？錢包有沒有收好？飾品也不許亂丟哦，就算有召使幫レオナさん整理，還有什麼來著……洗澡了沒？」

　　「你真的很囉唆……」

　　「算了，反正レオナさん在家裡又不在我的管轄範圍，該交代的我都說了，那晚安了，這裡的收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斷掉，明天還有活要幹，我要睡了。」

　　「ラギー，明天……」レオナ話都還沒說完，電話就傳來了斷訊的雜音。

　　他索性掛斷電話，改而望向窗外的明月。

　　如果站在高處的話，無論是誰，無論身處何處，那些人都能看見自己吧？不需要「我在這裡」這樣的話語，仰起頭就能明白他存在。

　　這次輸了不打緊，為了順應ラギー那傢伙的期待，為了對得起自己，他還會再努力一次，レオナ已經想好了對策，絕對不會再輸。

　　就算用他人不能接受的手段，他也要贏。

　　「晚安吧。」

　　▶▶▶

　　清晨七點，貧民窟的人們已經開始為了一天的食物活動著。

　　ラギー站在井邊，一點一點地將裝滿水的水桶拉上來，分發給跟在自己後面的孩子們。

　　貧民窟偌大的範圍裡只有一口大井，如果雨季準時到來，這裡的水足夠他們撐到下一次降雨。

　　今年算是大豐收了，還能清楚地看見倒影。

　　吃力地把最後一桶擺在地上，ラギー用破舊的衣服擦了擦汗，蹲在地上休息。雖然會魔法，但他只會用來變一些把戲逗小孩們開心，或是替奶奶分擔工作，而不是用在勞動力上。

　　「呼——總算結束了。」

　　「ラギー哥哥需要幫忙嗎？」一隻小鬣狗蹦跳著跑了過來，站在他身邊問道。

　　「好啊，那你幫我把這桶水提回去給奶奶吧。」

　　ラギー將水桶提到他面前，就在這時，從身後伸出了一隻他再熟悉不過的手，儘管沒有配戴著代表王族的華麗飾品，ラギー也認得出是誰。

　　「既然如此我就勉強幫忙你吧，ラギー。」レオナ露出了獅子的獠牙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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