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第九章 所有的光芒,8

[db:作者] 2025-07-28 11:47 5hhhhh 2590 ℃

「而且,伴侶盟邀請了非常多的政府官員參加。依照先前制定的公投統一回覆標準,受到邀請的成員可以自行決定以何種身分和是否應邀。不過最重要的是,伴侶盟邀請了Beastars發表演說。」法蘭克福語畢,安大略的表情看起來是有些話想說,但又吞回去。我將杯子放好,坐回辦公桌前。

「大人,這樣風險太高了,我們甚至對上次策劃攻擊的恐怖分子都還無法確定……」我抬起一隻手,打斷長江的發言。長江是邊境牧羊犬,作為中央情報局的資深分析師,今天代表外交委員會與會。被我打斷了以後他推了推臉上的墨鏡,肢體語言散發著懊惱的氣息。

「安卡,麻煩替我回覆,我會參加周五的活動。」外公應該會告訴我,要認清自己的力量吧?「我覺得,我已經沉默太久了。」所有與會動物都安靜了下來,大概是看出來我心意已決。同一個時間裡,我感受到點點的光芒,加入了閃耀的恆星之中。渺小,但明亮且確切的光芒。

「外交委員會那邊的意向呢?」對於我的問題,長江好像在和螢幕外的動物確認什麼。

「大人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還在考慮。」我點點頭,表示理解。

「公投準備小組已經完成了全部的準備作業,需要秩序委員會協助的事項都已經發函。」佩傑塔今天看起來特別有精神,看起來又像是活起來了一樣。

「那麼,我們是不是應該討論一下,這兩個通投案通過與否的組合究竟要怎麼辦,特別是現在多了那麼多的變數。」安大略說出了大家的心聲,在場所有動物都在等待薩努前輩發言。

「這恐怕會非常難處理。」他以嘆氣最為開場,真不是好現象。「司法委員會已經做好了處理最壞情況的應對方案了,這點請各位至少放心。」有許多動物都露出了和我一樣疑惑的眼神,但是薩努前輩揮揮手要我們不要深究。

我依稀記得,司法委員會在極端特殊的情況下,的確擁有某些絕對權威的樣子?但是現在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麼。我看了安卡一眼,他對我點點頭回應表示了解我的問題,承諾晚點會和我解釋。

我突然想到,這是視訊會議,他怎麼注意到我的目光的?或者單純只是我太好預測了?

「……所以,日後請一定要對公投的詳盡規範和效力有完整的管理,不然這種局面只會繼續發生。另外,兩案公投法案的通過與否,我先從最簡單的可能開始解釋到時候會發生的法理矛盾和可以怎麼處理……」剩下的時間,薩努前輩都在和我們解釋,各種可能的排列組合。

而我的心思,則飄到了外公身上,回想著那些我們在外頭吃飯時的記憶。

「小時,生日快樂!」戈夏幫我拍了張照片,我給了他我最真誠的笑容。還好,我還沒有忘記該怎麼發自內心的去微笑。但是我感覺得到,手錶上秒針前進的震動,像是,在催促我一樣。

「謝謝!」我忽略著那滴答聲,專注在這個當下。

「竟然只能在自家陽台上吃晚餐……其實我很想要訂一家西餐廳的,可是大家真的都很討厭有科摩多巨蜥一起在同一個地方用餐……真是對不起。」戈夏的表情還是那樣,十分自責的說著。

「不會,這也是在外面吃飯啊。」我曾經幻想著他能夠不要再露出那種表情,但看起來,時間不夠用了。「而且,這可比任何餐廳都好喔。」我從陽台的欄杆看了出去,入夜的中央市總是有股說不出來的魔力。

戈夏掛在陽台上的吊燈,溫暖的光芒將欄杆的陰影投射在我身上,就好像,現實的殘酷這種小問題無法在囚禁住我了一樣。

「每一天,都更加深切的感受到,因為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動物了。」終於,又讓我看到了,那個微笑的樣子。那個,大家總是以為爬蟲類沒有的表情。

可惜,這個幸福終究是有時限的。我屈身向前,吻上戈夏的唇。不願意止步於此,今天的我想要更多。我伸出舌頭,探索著,那麻麻癢癢的觸感,爬蟲類,冰冰涼涼的身體。其實,我的意識和知覺已經有點模糊了,並沒有辦法感受到什麼太多的東西,但是戈夏看起來受到了很大的衝擊,一時呆滯。就說了,即使是傳說中的戈夏,也是匹年輕雄性動物嘛。

「啊,小時你在幹什麼!」戈夏好像已經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了,非常迅速的掏出了一罐消毒液,打算噴在我的臉上的樣子。

真是的,作為有毒生物應該要對這些東西更懂一點啊,我都吃下去了,為什麼是往我臉上噴呢?不過,這也不重要了。

「咦?為……為什麼?怎麼回事,為什麼是空的?」意識到消毒液噴瓶中沒有東西之後,戈夏立刻拉開了陽台的門,想要去拿備用的庫藏,表情無比驚恐的。

「你應該沒有注意到吧?」他極度震驚的站在原本放置消毒液的架子前,雙眼大張,下巴完全無法復位。

架子上放滿了我們,還有的蕾亞諾照片。是我們,彌足珍貴的記憶;是家人,毋庸置疑的證明。

「你一直都沉浸在家庭的幸福感之中,所以沒有發現,消毒液的庫存早就都沒有了。我一點一點的把噴瓶裡面的消毒液倒出來,希望有天,你能夠忘記,自己身為科摩多巨蜥的自卑感。」他嘴裡喃喃的叫著我的名字,但是我的意識快要到達極限了。我應該要要告訴他,做這些無謂的事情並無法保護身邊的人,只會傷害他自己。我想要,將他從這自我構築而成的牢籠之中,解放出來。但是,最後這一刻,我還是動了私心。「我做到了呢!」

果然,我其實更愛自己啊。真羞愧呢,我還以為,我是有可能學會如何去愛的。但是,請容許我,這個有著太複雜過去的大灰狼,再說一次謊吧。「戈夏,我愛你……」

我從身後抱著春雄,我們一起坐在電腦前看著最新上傳的影片。井守的眼睛一直反光害我很分心。

「感覺有點不真實。」春雄說道,喉間和胸腔的共鳴傳遞到我身上。發現自己正無意識的摸著他的腹肌差點讓我笑出來,但我並不想停手。

「怎麼說,這可是採訪呢?」我想他應該不是指影片不真實。「一眨眼的時間,就進入要投票的階段了。好像昨天才剛剛開始連署一樣。」可不是嗎。

「畢竟中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而且我們也都有自己的生活和煩惱要處理。」我說完以後輕輕咬了咬他的肩膀,希望能讓他放鬆一點。

「的確,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要顧。就像我微積分肯定要被當了一樣,真的很難分神給不知道自己付出的努力是否會有效果的事情。」他說完自顧自的笑了出來。「雖然這點在微積分上也適用就是了。」我有嘗試過教大笨狼,但是任何和數學相關的問題,他的反應和理解能力總是……我只能說,大家都有自己的強項和弱點。

「我偶爾就會想到,這就是我們能做到的極限了嗎?如果我們更投入,是不是有可能更加推進我們的目標,即使只是那麼一點點?以及,為什麼不這麼做呢?」他的語氣中好像有那麼一絲的罪惡感。不過也未免太早了一點吧,好像事情已經呈現定局了一樣。

「大家都時間有限,不可能什麼都想要的。」我在他的左邊肩膀上,用下巴來回磨蹭著說道。

「你不打算談談今天在評議會發生的事情嗎?」春雄稍微歪著頭,讓我們的的臉頰靠在一起。

「好啦我會去向沃夫道歉。他對你搖尾巴的那個樣子害我一時失控了。」今天輪到我被說教了,可不能讓他養成習慣。我們就維持了這個姿勢好一陣子,在彼此的呼吸之間,分享著心跳聲和體溫。

「曾經有匹十分有智慧的動物說過『我們永遠得不到我們想要的』。我想,這其中蘊含著許多智慧。」春雄繼續捲動螢幕,迅速的瀏覽著對影片的留言時,我有感而發的說道。至少花癡留言大幅度減少了,這是個好現象。

「我記得,這十分有智慧的話語還有下半句吧?」春雄的手掌搭上了我的手背,看起來打算接續我的話那般。「『但是如果你努力的去拚搏,最終,或許你將會得到你所需要的』。」

上一次主動進來這裡,應該已經超過十年了吧。我聽到他向對方道別,並且切斷通訊的聲音。那麼,該上了。

我敲了敲門,在得到回應之後進到了書房。

「父親。」我低垂目光和尾巴,向坐在辦公桌後面的大灰狼說道。

「啊,沃夫。」他的口氣聽起來像是被逗樂了一樣。「我正好有些事情想要問你呢。不過既然你都來了,剛好省下去找你的麻煩。說吧,你想要什麼?」我們的關係,總是這樣子的。如同談判般,單純的利益交換。我不是非常介意這樣,畢竟我也無法想像他和我一起在公園玩傳接球的樣子。

「請您……表態支持,下禮拜的公投法案。」我看著地上,不敢對上他的目光。

「那你有什麼能給我的?」我本來以為他會先花個五分鐘哈哈大笑的,真是有些慶幸。

「我……不會再反抗您,不管是安排好的政治聯姻,還是又想要怎麼擺佈我了,我都會接受。」反正,誰會看上我呢?還不如趁依然是資本的時候,趕緊把價值給兌換出來吧。

「我想,你要我支持的提案,肯定是那個會立刻結束我政治生涯的那個對吧?」這自問自答的語氣顯然沒有要我回應的意思。「只是問問而已,活在這個混亂的世界裡總要常抱希望。」挖苦也沒有我想像中的惡毒,今天真的是還算順利。

「你不覺得,要我把我的政治生涯,投注在一群和我利益無關的動物們身上,對我是很不公平的事情嗎?」他的態度非常實事求是,我還真的有點無法反駁他。

「很遺憾你勾搭二代Beastars的計畫失敗了,希望你沒有太難過。」我無法控制的抬起頭,顯露出驚愕的表情看著他。

「幹嘛?你明明知道休息室的隔音很不好的,而且那些助理之流最愛嚼舌根了。」他還是笑了出來。可惡,顯然我們家也是屬於犬科動物父子關係很尷尬的那種。

「你當初和星風沒成我也是替你可惜了一把。但沒想到你居然不氣餒,轉移目標去找年輕的。」他面帶笑意的嘖了幾聲,輕輕搖著頭說道。我能感覺到我的臉頰變得滾燙,他也太快知道了吧!

「我以為你會生氣。」有些意外的,我還是說出了真實的想法。

「生氣?」他面露困惑的樣子看起來非常真誠。「因為我自己的兒子如此有野心,去替自己的未來鋪路嗎?」他該不會真的覺得,我只是因為利益考量所以才去接近星風或春雄吧?依照他的性格也不無可能。

「因為我是……同性戀。」即使我們的關係一直是如此的像是在談生意一樣,要我對著他承認還是有一點困難。

「喔,我看不出來這件事和我生不生氣有什麼關聯。」或許他特別擅長假裝困惑,或者,這就是他某種能表達出來的最大溫柔。不管是哪種,我居然感受到了某種被接受了的放鬆感。

「那你是想要問我什麼?」我突然想到應該要先聽聽他提出的價碼,不然就太不禮貌了。

「我想知道,你最近還好嗎?」這個答覆實在太過違反他的獸設,讓我一時無法回應。「最近的這些紛亂,完全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樣啊。」他嘆了口氣,抓了抓右邊眉毛。「你那個時候太小了,可能不太記得了。」不,我記得非常清楚。那些,充滿恨意的目光。

「所以我想,最近你可能承受著難以想像的巨大壓力吧。而且又被甩了一次。還是被前男友搶走,這打擊一定超大的。跟你說這種天降幼馴染是不會輸的好嗎。」好在我不會有孩子,這種尷尬到不行的父子對話真的是足以成為死因的。

而且實在有被戳到痛處。星風那匹狂妄自大的紅鹿,昨天居然在評議會大廳當著所有動物的面宣示主權,摟住春雄的腰,讓在一旁的芬妮尖叫了起來。我的神智都還沒有恢復過來吐槽這個畫面,他又繼續警告我不准碰春雄,因為我是負面表列清單的第一順位。

之前還傳訊息來說什麼我們應該要像是成年動物一樣,不該在莫名其妙的小事情上糾結,他相信我們還是能當朋友的,還有他需要我的力量之類的廢話。真是氣死了,有夠丟臉的,這樣最好是還能當朋友啦。

「我……還好,反正本來就不覺得有機會了。」我只是試著去抓住我想要的東西而已,即使知道那並不屬於我的,依然無法阻止我的願望。

但是我從父親的眼中看出了一些什麼異樣。確實,自我生命中缺席了這麼多年,沒道理突然間父愛大爆發的。我有預感,他就要替我解答我的問題了。

「我知道你和大灰狼Beastars之子勾搭上了以後,有些擔心。」我嘆了口氣,暗自希望他不要再用勾搭這個詞。「所以請下屬去驗了一下……一些東西。」他在說什麼?「你知道春雄是有毒生物吧?」我搖了搖頭,但還是搞不懂這個對話會走向何方。「你們年輕人真是……搞上以前連對方是不是有毒生物都不知道,這樣怎麼死的都不奇怪。」他有些懊惱的嘆了口氣,我又感覺到血液衝到耳朵和臉頰的炙熱感。

「之前跟你說你媽是狐狸,是騙你的。」他將一張卡片放在桌上,我隱約可以看到角落的綠色方塊。「你媽是鴨嘴獸。」那是我的身分證。看起來,他替我申請了一張新的。「我猜是唾腺,畢竟我們是在你的口水裡頭檢測到鴨嘴獸毒液的。」我,是有毒生物了。了解到了這個資訊好像並沒有對我造成什麼影響,不知道春雄知道自己變成有毒生物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但是我們還需要做全套的檢查,以免你的爪子之類的也有毒腺。」他起身,朝我走了過來。我不知道是因為我還在「否認」階段、這件事情實在太超現實了,還是因為我真的對自己變成了有毒生物就是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不管是哪種,我現在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應該不是假的。

「那麼現在,我們的利益就一致了。」他在我的身前停下說道。我感覺到自己的耳朵又豎了起來,我想要弄清楚他到底想要表達什麼,直視著他的眼睛。

「既然,我們是同乘一艘在暴風中飄盪小舟的旅伴,我好像依稀記得,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我的幫助?」我想我永遠搞不懂,他這種可以量化的溫柔。但在討價還價之間,氣氛好像沒有那麼尷尬了。

「組長。」我本來不想要這樣稱呼他的,但最後還是屈服了以往的習慣。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了一些詢問。

「我想要……」連第一階段都還沒有抵達,就已經退縮了,等等更困難的部分怎麼辦?電話的另一頭沒有聲音,他在等我說話。我深深吸了口氣,嘗試找我積蓄已久的勇氣。「我想要告訴你,我已經下定決心,不會繼承家業了。」這種事情或許不該透過電話說的,但是時間上好像有點急迫性。他依然沒有說話,那沉默好像催促著我一樣。

「當然我還是會回第十七區,」注意到我過快的語速之後便調整,我不想在他面前顯得焦躁,那會讓他感到丟臉的。「但不是以組裡頭繼承者的身分,我畢業以後,將會以公費生物老師的身分回去。」想到這裡,我自己都快要笑出來了。「我很確定,我將能以這個身分,替第十七區做出更多的貢獻。」我本來以為,會收到很激烈的反對,但組長只是淡淡的接受了。想想,我好像快要三年沒有回家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第一步驟異常順利的結束,讓我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只好跳過一些據理力爭的段落,直接進入第二步。

「這段時間,我在中央市,認識了非常多特別的動物們。那是我如果繼續待在第十七區,永遠也不可能遇到的機會。為此我永遠感激組長,當初願意讓我繼續留在中央市,沒有因為我捨棄了您特地為我協調出來的名額而生氣。」我在曬衣間來回踱步著,後悔沒有選一個適合一點的地方。

「我了解了許多,我以前從來不會注意到的事情,發現世界上原來是有這麼多不一樣的動物存在的。更重要的是,原來只要願意嘗試去相互理解,這個機會是隨手可得的。」我好像有點語無倫次了,我拿出寫好的重點筆記,但已經看不出來我進行到哪一步了。我甩甩頭,決定直奔重點。

「所以……我想……和你談談,關於……關於……關於下周,婚姻平權法案公投的事情。」說出口了,我說出口了!

他沒有回應的這三秒鐘,是我至今生命中度過最糾結的漫長時光。好像都走到生了命的盡頭,兒女成群環繞在我的病榻邊聽我嚥下最後一口氣,然後又重新投胎出生成長了一樣。他提出了一個問題。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真的不是!」我的反應好像有點不太合適,如果被春雄知道他大概又會翻我白眼了。那個畫面非常生動。

我好像聽到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笑聲,但沒有很確定。對於我過度激動的反應,他很平淡的回應。「喔,我……我知道的。」不知怎麼,作為異性戀的我,剛剛好像體驗到了所謂出櫃以後被接納的溫暖。真是奇特的經驗。不過,為什麼異性戀不需要出櫃呢?

「我在中央市,認識了很多朋友。」我又收到了一樣的問題。「真的不是啦,是我朋友,真的是朋友啦!」組長的語氣還是半信半疑的,但我決定不要在糾結這件事情了,不然我應該會不小心把自己的耳朵給扭下來。

「我從來沒有想過,對我們來說,理所當然那麼簡單的事情,對於明明沒有不同的動物們來說,會是如此的困難。」我又看了眼筆記,嘗試找回節奏。

「明明,就只是那麼簡單的心願,」我再次將筆記放下,看著車水馬龍的中央大橋。「就只是期待,能被一視同仁的願望。到底為什麼,還需要被允許呢?」

「那個到底是什麼啊?」從中央大橋上進入中央市,總是會看到的,雜亂的灰色方形水泥建物錯落斑雜在翠綠色的半山腰間,有種突兀卻和諧的美感。

「不清楚呢,少主。看起來有點像違章建築。」長頸鹿克留格爾答道,接著搔了搔頸部褐色斑塊的部位。

什麼是違章建築呢?不過不管到底是不是,這特殊的景緻已經成為我對中央市的第一印象。這其實有點怪,畢竟中央市是由許多高樓組成的,有點冰冷,卻又高效有序,從每個細節都散發出完美的平衡和協調氛圍的世界,為什麼會讓我覺得和一堆像是隨機擺放的房子是相同的東西呢?

但在我繼續深究以前,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都會大廈景緻給帶走了,每次都是這樣。

無比高聳的玻璃建築外牆上,閃耀著上午時分的刺眼日光。一排一排成陣羅列的摩天大樓,像是光潔的鏡子一樣,將無雲的藍天完美的複製到了中央市之中。是如此的……閃耀。

我知道在入夜之後,中央市擁有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魅力。但是我想,我更喜歡白天時這個,充滿力量,充滿希望,好像向著所有踏進城市範圍內的動物們,宣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機遇與希望俯拾皆是。是實現允諾之地,是承載了無數願望的容器。

下交流道以後,我還是沉浸在那震撼感之中,久久無法脫離。連自來水公園裡面開心玩水的動物們都無法讓我分心,以往都會偷偷的有一點點羨慕。

「少主,我們到了。」克留格爾出聲提醒才將我拉回現實。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那就先這樣喔!」我將行李搬下車,向克留格爾道謝,他點點頭便驅車離開。加爾托蘭大學,中央國的最高學府。

感覺好……興奮啊!不行,鎮定鎮定,這種心情等以後堂堂正正的走進來再來體會就好。

附近的動物,看起來都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趕赴一樣的走著。果然是連行人看起來都不一樣了,不愧是世界第一大都會。

雖然說要鎮定了,但是著名的椰林大道上時,巨大的葉片發出的沙沙聲響卻莫名的讓一種驕傲之情油然而生。

四周的動物紛紛對我投來有點疑惑的目光,顯然好奇著我這種年紀的動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所以大家都不知道這周是國手選拔營嗎?或是說,這種事情對這種地方來說只是司空見慣的小事?

我模仿著身旁的動物們,擺出從容不迫的自信神情,那是我明白自己處在社會中位置的態度;但又堅定並迅速的移動著,因為自信是來自於深知我的能力和效率。努力裝酷的我,還是沒辦法抑制住上揚的嘴角。不過我知道,有天我會習慣的。

「第十七區來的?」在報到區排隊的時候,在我前面的美洲獅回過頭來對我說道。

「對啊,你怎麼知道的?」居然被主動搭話了,這個突發狀況讓我強掩興奮的努力完全失效,我甚至能感覺到我的尾巴正在左右亂晃。我還以為這是犬科動物才會有的反應。美洲獅沒有帶行李來,應該是中央市的居民。

「『看』就知道了。」他斜著眼對我說道,然後抽動了兩下鼻頭,便轉過頭不再說話。理解了他的意思以後,四周泡泡般的薄幕破掉了。

我並沒有聽到笑聲,因為他們並沒有笑出聲音來。是眼神,是那個瞥了一眼,又懶洋洋的轉開,或是稍微皺一下眉頭的眼神。

我,是異類。在這裡,我就是異鄉客。

羞愧感和怒氣交雜,衝上我的胸口,讓我差點不能呼吸。這個噁心的感覺,在我發現四周的動物都對一匹白老虎投去羨慕的目光的時候,升級成近乎完全無法忍受的厭惡。

「真是好帥!」

「對啊,你看那個時尚感就是不一樣。」

「第零區的居民都有種脫俗的氣場呢!」

低聲的耳語,如同塗毒了的匕首,毫不留情的插在我背上灼燒著。這比剛剛那個嘲笑的目光更加傷人。

你們是沒有看到他的黑色條紋嗎?他才不是第零區的居民!更別提好像第零區的居民有什麼好驕傲的一樣,不過就一群自視甚高的被害妄想症患者!

原來,中央市其實也就只是這樣而已嗎?

原來,沒有,什麼不同。

我垂頭喪氣的完成了報到手續,工作人員引導我放好行李,接著便帶我去教室裡頭等待。

「歡迎各位,來到國手選拔營。接下來的一周內,各位中央國中最優秀的動物們,將會在這裡度過。彼此切磋,相互學習。」還深陷莫名失落感打擊的我,沒有注意到灰犀牛什麼時候進來教室的,或是他的身分是什麼。大概是指導老師之一吧。

「那麼我們就先有點老套的,讓大家自我介紹相互認識一下吧。」他看了看手中的名冊,而教室之中一片寧靜。

「大家不要覺得彼此是競爭對手,最後出線的選手,是要合作組成四獸隊伍和一位候補,代表中央國去比賽的呢。所以愈早打好關係,熟悉隊友,絕對是很有幫助的喔。」灰犀牛掃視過教室。

「沒有想要率先行動的嗎?」他語帶打趣的說道。

哼,不過是一群軟腳蝦,那些面面相覷的樣子看了就討厭。

「我是孟安,」我站了起來說道,聲音好像太大了一點,而且那些打量著我的目光,依然是帶著點鄙夷的。不過這不重要。「你們應該看得出來我是孟加拉虎吧。」你們只需要負責繼續看著就好了,而我則會走在前方,請你們就好好用那個鄙夷的眼神,緊盯著我的背後吧。

「妳說什麼?」父親很少這麼大聲說話的。這樣說其實不準確,應該說,以往他這麼大聲以前我們都會閉嘴。電視新聞在我們持續沉默著的時間裡,繼續播報著關於綠色遊行的消息還有婚姻平權公投。

「我說,任何動物都一樣,兩情相悅想要結婚,不是當事者的動物有什麼立場指手畫腳的?」我突然發現,三情相悅和四情相悅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妳這……」我的大腦自動幫我將他要講的話補完然後消音了,大概就是讓我去什麼龍蛇混雜的大染缸,學壞了,以前都怎樣怎樣很乖的是不是交了壞朋友。沒有什麼學壞的問題,就只是單純覺得都二十年了,聽到都累了而已。

「妳現在是打算胳膊往外彎嗎,那些不正常的動物對妳來說比家人還要重要?」我從來不懂他的跳躍式思路,不管怎麼樣都能扯到和家人相比誰比較重要。

「你在說什麼?」我退讓又隱忍了這麼多年,該是時候替自己的想法發聲了。我用頭比了一下電視上正在播放十月底時遊行隊伍的畫面,一個字一個字清楚的說道。

「他們每一匹,都是有著自己家人的。而且,他們每一匹,都是再正常也不過了。」對於我的答覆,爸顯然很不滿意,用力拍了桌子之後離席。

「庭毓怎麼可以這樣對妳爸說話呢,看看現在把氣氛搞成這麼僵。」媽又一副好像是我的錯一樣,像我投來怨懟的眼神,然後收拾著被爸摔破的碗盤,接著拿進廚房清理。

我不想要讓自己因為快要五十歲的巨嬰鬧脾氣而餓著了,所以即使完全失去胃口仍然繼續吃著晚餐。

我感覺到小弟碰了碰我的手臂,我轉過頭看著他。我們其實挺不親的,爸媽極度的重男輕女價值觀,更是對我們的關係一點幫助也沒有,基本上就只是住在一起的陌生獸而已。

而現在,他那黑色的眼睛之中,是滿滿的感激和無法說出口的情緒。如果我沒有因為急著要畢業隨便選了那堂課,我大概也永遠都不會看到、不會注意到,也不會懂,那過於複雜的糾結神情是什麼意思。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讓他知道,我是理解的,還有,他不是孤獨的。

我們就這樣,繼續默默地吃著我們的晚餐。掛在頭頂上的吊燈投下了有點搖晃著的橘黃色燈光,今天看起來,好像舒服多了。

「真是搞不懂現在世道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母親將電視關掉,放下遙控器前還打了個冷顫。

「嗯。」父親則是一如以往,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但注意力顯然從來都沒有從手機螢幕上移開。

「大概就是教改還有性解放害的吧,讓現在年輕動物都變得這麼奇怪。」母親繼續自問自答,父親又以單音節回應。不過我想母親並不知道什麼是性解放吧,但我並沒有向她解釋的勇氣。

「塞西爾你沒有這種問題吧?」母親的語氣和神情都非常擔憂。不管她想像中的「問題」是哪個,我也沒有勇氣告訴她,醫學界早已把任何性別認同相關的診斷從疾病詞條中移除了。

小说相关章节:願望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