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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繆主】荒野 ( 上 ),2

[db:作者] 2025-07-29 22:10 5hhhhh 7410 ℃

「謝謝你。」伊利文臉上少有地紅通通,心中的悸動和興奮,讓他的氣血都上來了,笑容變得更加有精神。

他解開袋子,默默地給自己的傷口重新包扎,灰毛看著是不怎麼滿意,但好歹是有換過了,不過他聞得出來,那周身血腥味依然厚重。

「其實你不是灰毛了吧?」伊利文把東西收拾好了對灰毛說,灰毛不明所以的歪歪頭,他逐說:「因為啊…灰毛他討厭我呢,右手就是給他咬傷的……不過我不怪牠,始終是我先把牠關著的,會被憎恨自然是合情合理,所以牠走了。」

說到這裡,伊利文的眼神充透出一股不符合他年齡的灰暗。

「我想你一定是有著灰毛外表、住在森林裡的神明對吧?」伊利文目光一轉,透著愉悅的情緒看著跟前這個『新的』灰毛,「你是憐憫我所以來陪我的嗎?我、我真的很開心,因為我一直自個兒待在這裡,沒有可以說話的對象呢,神明大人你不方便說話也沒有關係,偶然點點頭就好…就好……」

灰毛聽著伊利文說了一大串話,這比起從初次見面到剛才加起來的發言都還要多,牠實在沒有想到這個傢伙是個話這麼多的人,一時之間真想衝出屋外給牠的耳朵降降溫,可是──

當牠看著在說自己很寂寞的伊利文,牠可以預計,如果牠突然又跑了,這個人……會變得多絕望……

好吧,雖然牠只不過是一個區區魔物,但是充當一個這個傢伙的『神明大人』應該是沒關係的吧,反正這個林中小屋,也就他們倆而已,牠成為神明大人的話,說不定還更好地令伊利文聽聽話話,於是灰毛牠點點頭,騙他說自己就是神明大人,順勢把自己傷害過他的事,推得一乾二淨到『舊灰毛』身上去。

「……!」得知自己遇上書中所描述的神明大人,雖然跟想像中的不一樣,但是在禱求之人的面前所現身、撫慰了那人的心靈這一點,絕對不會錯!是他的神明大人!

伊利文興奮得臉上紅通通的,單薄的身子隱隱顫抖著:「那個神明大人……我可以要求一件事嗎?」

灰毛抬起頭,瞇起眼看著他,有點不屑於他一旦面對的對象身份富了,就馬上換一個嘴臉──不過這個傢伙思維有點特殊,還是先不要下定論為好。

「神明大人……」伊利文扭扭捏捏,最後鼓起了勇氣,「我!我可以…可以摸摸您嗎?」

果然,還好牠先給自己打預防針了,才不至於被這出其不意所擊倒。

灰毛也懶得點頭搖頭了,直接一狗頭擱在伊利文的大腿上,表示「來吧!」,伊利文十分驚喜,怕會讓機會流走一樣馬上就下手摸來摸去,這軟軟熱熱的舒服手感,讓他整個心都癢癢的,想要摸更多更久……而他還真的這麼做了。

喂喂!你這傢伙真是得寸進尺!灰毛吃了一驚,因為伊利文一把抱了過來,兩手環住了牠的脖子,就好像對親密的人擁抱一樣,灰毛的長嘴巴被逼壓在他的頸間,天吶,牠還能聞到他勞動過後的汗味呢……這汗…這汗……!

這汗沒什麼特別氣味,不特別臭或香,但是卻勾得牠忍不住用力開舔!

「神、神明大人……哈…」伊利文被大大的舌頭舔起來了脖間,整個人一激靈,想要站起來離開灰毛的攻勢範圍,但是灰毛兩條前腳都重踩在他的衣襬上,沒站起反倒一屁股跌坐地上,讓灰毛更容易欺壓他,當等灰毛終回過神來、捨得住嘴之時,伊利文都快被舔至溶化、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天吶!牠這次又做了什麼!灰毛對自己再次表現失控而產生罪惡感,但多少慶幸自己沒有發神經咬他,這個人都這個寒酸相了,再咬的話說不準真的要把他咽喉給咬斷……老天,真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不止血液蘊含著力量,連汗水裡面都有一點,雖然及不上血液的強,但是汗量多了也足夠發揮幾近的效果了……該不是只要是體液或者是身體上的碎碎屑屑,都有這種讓人不自覺地渴求的力量吧?

這種對使用魔法的人或者魔物來說、甚至是有血有肉的尋常人,是何其珍貴的存在?!能夠增強魔力濃度又能使瀕死的人甦生,這種存在,為什麼會被遺留在這種荒林裡?

灰毛看著爬起來的人,目光深沉了起來,對伊利文的事愈加在意了起來,之前牠還只抱著隨隨便便償個恩情就要落跑了,但現在對他產生的好奇心,已經超過了原有的一切,牠必須留在他身邊,看他到最後,牠想要知道這個傢伙的所有事。

被舔得亂七八糟的伊利文,對灰毛的行為稍微嗔怪了幾句,就繼續該幹嘛就幹嘛的去,當然在『神明大人』的監督下,他也不能做得多過火,不然手上傷口又繃開了,灰毛肯定會來阻止。

基於習慣性,伊利文還是稱呼牠為灰毛,神明大人對此無甚意見,對於灰毛這種彷彿監控他的行動,他沒有覺得不高興,反而覺得心裡熱熱的高興壞了,因為灰毛這種緊張他,看來是怕他手上的傷口久久不癒,簡單說,有個人、或者生物會在乎他,這感覺真好。

就算灰毛不會說話稍微遺憾了點,但他們之間還是能有交流的,這真的……太好了。

伊利天一整天都顯得很雀躍,連平時因為怕傷口會痛而少碰水的心情都一改,加上剛才被舔了一身口水,他就提了毛巾,就趁天還亮著想去河裡洗個身子。

灰毛跟著過去水邊,因為稍早之前牠不是跑出去抓雞,就是在伊利文身邊打轉,河邊牠還沒有仔細看過。河邊其實很近,就在屋子的旁邊,這小屋就似是因為方便而依水邊而建,連廁所都是額外加建在水上,排洩物經水流就能清走了,比起牠以前待過的一些缺水道的村莊,要來得便利和乾淨得多。

在灰毛往河邊打量時,伊利文已經把身上的衣物給剝下來,蹲下身子給髒衣泡一泡、意思意思地把它清刷一下。

聽到了動靜,灰毛把臉轉過去,看到伊利文蹲著的背影,嘖嘖,說窮酸真沒錯,瘦得跟皮包骨一樣,身子上下就只有臉還過得去,來瞧瞧那個胸口,牠都沒見過哪個人類女性乳量少成這個樣子,根本就不存在嘛,難怪都不走妖艷路線了,原來是沒本錢啊。

伊利文並不知道灰毛對自己的諸多腹誹,反正他處理好衣服,才站起來走進河裡要洗洗身,這一站,胯間也明晃晃在灰毛面前露出,灰毛亦看得一清二楚有什麼會晃動的東西長在伊利文的胯下。

是牠自己相當熟悉的東西呢。

這、這……這傢伙!是公的?!

被突如其來的發現震驚了,看著那個已經沒入水裡的人,灰毛一陣發不出來的氣堵在咽喉,在那不上不下,無處發洩得用爪子不斷刨地。雖然牠覺得自己好像被騙了一樣,但刨了一陣冷靜下來,細想根本就沒有人要騙誰,就純粹得怪伊利文那張臉和那件彌漫著魔女氣味的斗篷,害牠誤會了。

嗯呃,不對,這也不代表他身份不可疑,雖然很稀少,但是牠還是有這麼聽說過男性的魔女,同樣以身體為代價,跟魔物交溝得到強大的魔力而墮落成不人不鬼的存在,只是成功率比雌性的低得多,大多數的,只是純粹發生了一場交合、沒什麼事情發生地不了了之。

不過那件斗篷牠還是特別的不喜歡,感覺特別臭。灰毛愈想愈不高興、對那塊布愈加的排斥,最後心動不如行動,趁著伊利文還浸在水裡,牠偷偷摸摸的回去屋子,把那件掛著的斗篷從勾子上扯了下來,正打算要拿走去遠處丟棄,沒想到伊利文已經洗好了,穿著乾淨的衣服、頭髮還濕漉漉的愣住的看向門前的灰毛,還有牠嘴裡的那件斗篷:「灰毛你在幹什麼?」

灰毛沒有要理他的意思,就頭一扭自作主張奔起來,伊利文一驚,跟著跑起要來把斗篷搶回去,跑了幾步光腳丫就被草地裡的小石子給硌到腳,痛得倒在地上痛唉,這反倒成功讓灰毛停下了腳步,並且回頭往他走。

「灰毛……不、神明大人」看見灰毛回來了,伊利文戰兢地爬坐起身,「是不是我做了失禮的事,所以神明大人才把它拿走……我會贖罪的,所以請您原諒我,求您不要把它拿走……」

伊利文在牠面前跪了下來,似乎真的怕極了牠會讓這件斗篷弄不見,他不住地求牠,那份渺小淒涼使得自己就像個欺負小孩的惡人似的。

灰毛又惱又無奈,這根本就不是他的原意,明明才讓伊利文多少信任牠一點了,沒想到因為一件衣服,又令他們之間變得緊繃起來,而且還間接令他身上再長傷口了,牠並不想這樣做啊……!

看來牠接下來做每一個決定都得更謹慎,牠不想……見到這個人愈來愈淒慘。

灰毛嘴巴一鬆,把那件斗篷放了,伊利文馬上小心翼翼地把它收攏到懷裡,並且不住地對牠叩頭感謝自己的大恩大德,看見他這個表現,讓牠心裡一陣無名火,有點見不得這個人類卑微到這個份上,但牠再氣也沒地方發,只好一步三回地走向房子,暗示伊利文也快點進去,都要晚上了,這個人還一身半濕的站在外面,他都已經一副不健康的狀態了,要是一個說不好,真的受了涼生病就麻煩了。

灰毛想到這裡,眉頭皺緊了一下,剛剛這個傢伙還用涼水洗身了?雖然白天氣溫沒有很低,但是沒有熱到洗涼水會不冷的程度。

天吶這個傢伙,看來牠不盯緊他的話,真的有那個本事讓他自己弄死自己……可是以現在的體形來說局限太多了,沒有人類的一雙手實在很不方便,可是…牠又不想在這個傢伙面前變化……牠還沒信任這個人到那種能坦白自己身份背景的地步。

算了,暫時是沒什麼大問題的,先過一天是一天。

晚上。

伊利文把他很重視的斗篷仔仔細細地放好後,就換起來了被灰毛認為很土的素白睡袍,準備上床早早要睡,不過今天不一樣的是,家裡多上了一隻灰毛,他得考慮一下要讓牠睡在哪裡。

伊利文從箱子裡拿了堆備用的被子,堆疊到客廳那一大片空地板去,好讓灰毛能夠睡在這裡,但他是準備好了,回頭卻只見灰毛站在他的床前,伸出爪子勾在他的床沿,意思就是說:「我要睡這裡。」

「啊…灰…不、神明大人…你想要睡床嗎?」見灰毛點點頭,伊利文低吭了一陣,爾後點頭說:「我知道了,那我來睡沙發吧…」

伊利文話都還沒說完,就被灰毛給吼了幾聲,瞬間就嚇朦了,灰毛氣吁吁的用指甲刮著床單,抓得劈啪作響,警告伊利文給他快點滾上床來,不要傻站著說那種無聊話了。

雖然伊利文多數表現很卑微,但是他眼力沒到很糟糕,他走了過去,帶點點不確定的語氣問:「一…一起睡?」

灰毛給他個大大的點頭示意,伊利文懂了。

「啊……那先失禮了。」伊利文抽了一塊布,想要給灰毛擦乾淨那四隻爪子,灰毛理解他想做什麼,就許他做了。擦好之後,牠先一步躍上床,打了個轉就躺下來了,幸好這張床做得足夠三個人睡,被一隻灰毛佔了,還能剩下一半空間多放一個伊利文。

伊利文小心地上了床、解下床簾,頓時把外面的空間隔絕開來,只留下床鋪這一小片世界,今晚有月但雲量很高,只有很隱約的光從斜頂上的那扇小天窗透進來,在這個黑暗中,伊利文初次在這張床上感到了孤獨以外的情感,微妙得無法用詞語來形容,有時他會想像身後的那頭生物僅僅是他的幻想,可是在這種安靜得像空氣凝固的情況下,灰毛的呼吸聲是如此的清楚。

伊利文感覺到了灰毛的腳伸過來碰到了他的背,但沒有收回去,不如說牠根本愈伸愈過來,有點像要把伊利文往自己的懷裡藏進似的。

「神、神明大人…」伊利文嗯哼了一聲,只聽得見背後有野獸的低沉地咕噥了一聲又靜了下去,灰毛再沒有其他的動靜,伊利文一向早睡,所以在聽著那規律沉穩的呼吸聲,他漸漸合上眼熟睡了過去。

灰毛聽見身前的人呼息變沉了,知道他睡著了,隔了一陣牠伸爪摁了他一下,完全沒醒的跡象,牠睜著眼打量起他,看起來是挺安穩的,不知道是剛睡下還是怎樣,目前未見有任何做惡夢的情況。

還是再觀察看看吧。灰毛心裡想。反正就算不是這個原因,上來陪睡總有好處,畢竟這裡入夜後溫度會下降,這個人身形這麼單薄,床上用品除了那些很多的枕頭之外,被子也沒多厚實,牠上來窩著,起碼不會在他睡著後會著涼。

說來真奇怪,這個傢伙身上的氣味很普通,就是普通人類的味道,這不應該的,若然是魔女的話,會自然會不住散發出那種讓牠討厭的臭味,那……這麼說來,牠之前一直感受到的魔女臭味,只是從那件斗篷傳出來的?並不是這傢伙自己的氣息?

灰毛在那邊對伊利文的事思前想後了不知道多久,終於聽到伊利文有些許的動靜,手腳有點兒不安份了,臉上也皺了起來,想來是開始做起惡夢。

「不…不要……」他細碎的喊著,手好像想要抵抗什麼的想擋在面前,灰毛伸爪把他的手按下去,但好像沒什麼幫助,最後灰毛湊到了伊利文的耳邊,用野獸的嘴巴吐出了人類的語言。

「沒事的。」灰毛蹭著伊利文露在衣外的一點點皮膚,想要給他更多的體溫,「這裡什麼都沒有,我在這裡看著,沒有東西要來傷害你。」

灰毛反反覆覆的在他耳邊這樣說著,聲線是有點低沉的男性嗓音,或者這給予伊利文的安全感足夠多,逐漸,伊利文又安靜了下去,而且還翻了身,彷彿在尋求更多的安全感,像個小孩子般挨進那一片溫熱的毛皮海中,後夜伊利文沒有驚醒或者出冷汗,在一頭狼的看顧中美美地睡了一覺。

***

翌日一大早,伊利文就清醒過來,看著床頂迷茫了一陣,心想自己昨晚好像沒有掙扎著醒過來,而且他還一覺到天亮了?哦,這種感覺真好,都不知道多久沒有做那些糟糕的夢、好好地睡了一覺。

他坐起身上來,發現有點障礙,他摸了摸,摸到了一手毛,這才想起灰毛跑到床上來跟他一起睡,沒想到灰毛居然還在他床上沒有離去,而且現在還合著眼睡了。

伊利文忍不住想伸手摸摸牠的腦袋,但伸到一半想起他之前的慘痛,這時灰毛像上次那樣地睜開了眼,他馬上嚇得把手縮回:「對…對不──」

這次沒像之前那樣被吼被嘶咬個幾輪,灰毛挪動了一下,把臉探過來,往伊利文身上蹭,用身型把人半包了一圈,意思是不排斥被觸摸,伊利文身體有點僵硬,但最後還是放寬心摸了,摸了一陣,肚子餓了才想起自己該起來,而不是一直待在床上摸牠──雖然這樣子過一天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揚起床簾下床,伊利文就被涼得打了個顫,這才察覺到床上的熱度是有多濃厚舒適,才那麼幾秒鐘,他就已經生了想窩回床上的想法,這是初次會有的想法,畢竟,以前獨自醒來的時候,床上也僅只有自己那微弱的體溫,床舖涼得讓他一點眷戀的心都沒有。

灰毛跟著下床,巨大的身體在旁邊伸展著筋骨,心裡覺得這覺,除了伊利文小掙動的那段時間之外,意外地睡得不錯,牠打量了一下伊利文,該不會連挨在他旁邊睡覺,也能吸收些什麼好的東西?

「…早安。」伊利文看著抖動得滿室毛亂飛的灰毛,小心地道了聲早安。

灰毛點點頭回意,伊利文看見之後心裡喜了一下,有個對象能說早安真好。

然後伊利文就跑他每天一模一樣的行程,吃點沒多少營養的東西、打理田地、看書、吃點沒多少營養的東西,清理身體,然後再打渾一下就又早早睡下,當然灰毛也同樣窩床上陪睡。

直到第三天,出現了點變化。

伊利文一早起來就覺得有點昏沉發燙,手上的傷口感覺又痛又熱,他拿著刀想要給薯塊削皮,但是雙手都發不出力氣,一直削不好,而且還不小心削傷了指頭,痛得把手裡的東西都扔地上去了。

灰毛看見伊利文不對勁,馬上湊上去看看他,這才發現他的身體很熱,皮膚泛紅,臉上一副疲憊的表情。牠有點急了的在他身邊打轉,隱隱聞到了一股腐敗的味道,牠拱過去,聞到是從伊利文的雙手傳來的。

這幾天牠確實是有見到伊利文有換過包傷口的布,怎麼還會發炎惡化呢?!

「…我……我怎麼了…」伊利文看著灰毛,好像連眼前的東西都看不仔細,伸手無力地摸著,「我…是不是…要死了……」

雖然伊利文口上是說著如此可怕的局面,但他臉上卻顯得很平靜,灰毛對此很熟悉。

在那天晚上,牠同樣在這傢伙的臉上看到過,這視死如歸的平淡。

「……想要死也得先問問我!」灰毛再也忍耐不下去了,牠對伊利文破口大罵,同時身形起了變化,灰色的毛皮變得愈來愈薄、背部愈來愈鼓的,不到一會,站著一頭狼的地方已經不再見到灰毛的蹤影了,而是站著一個穿著整齊、宛如村中常見的冒險者一般的藍髮青年。

「啊…哎?…怎麼……」發燒得有點迷糊的伊利文,無法理解現在眼前是什麼狀態,他好像是看到了神明大人…變成一個人了?伊利文還想揉揉他派不上用場的眼睛,不料面前的這個人把他橫抱起,咚咚咚的走到床邊把他放下,給他蓋上了被子。

灰毛他跪到床邊,把伊利文兩手上的布要解開,伊利文覺得很痛一直想把手收起來,牠費了一番功夫才把布拿掉,露出下面一直不合好的傷口,左手手心是用刀割開的兩道長傷口,雖然口子大有點泛紅,但情況還是算可以接受的。

糟糕的是他的右手。

他的右手因為是被牠嘶咬出來,所以傷口都長得參差不齊,可能當初也沒有好好地清理消毒、接連幾天又一直用這樣的手做粗活,傷口一直不好,身體又缺乏營養,最終還是抵抗不住,開始發炎發熱起來。

本來依牠的嗅覺,應該可以提早發現異狀的──要不是伊利文老穿那件會散發魔女臭味的衣服影響他判斷的話。

「不要亂動你的手,等我一下。」牠讓伊利文就這樣手平放著不要動,便去翻弄伊利文的那個藥包,但只見裡面只有幾條長布,早就已經沒有傷藥,已經用完了。

看到這個光景,灰毛牠整張臉都垮了。

這就是為什麼傷口控制不住發炎的原因啊。

但是就算有藥,已經太晚了,牠必須得找別的藥來控制他現在的高燒,才能有餘地去處理他的傷口。牠揉了揉眉心,決定先去拿塊濕布給他蓋額上降溫,放上去的時候,神智不太清晰的伊利文抖了一下,微抬眼皮的看向面前模糊的人影,灰毛見他有看著自己便說:「喂,我先出去一趟,會盡快回來的,你給我躺床上不要亂動,要是被我知道你下床了,小心我把你的腳都咬爛,你聽見沒有?」

伊利文感覺到人摸他額邊的頭髮,很溫柔,他不期然就笑著哼聲作回應。

灰毛不怎麼放心,但牠不出去給他找藥的話,也只是放他等死無異,聽見伊利文哼聲,牠便只好多囑咐了幾句,就出門了。一出門牠便回復野獸的外形,展開步伐向山底下有人居住的村落狂奔,那個地方牠以前有經過過,雖然不是特別豐饒的地方,但該有的都會有。

灰毛離開以後,伊利文孤伶伶地躺在床上,只有他自己一個,感受著從未有過的高溫,熱得他身體忍不住滲出汗來,但是他被吩咐不能動,他只好乖乖別動。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伊利文開始在想,雖然剛才好像是見到神明大人變成了一個人,而且還說話了,但是這……怎麼可能呢?若果真是神明大人,怎麼到現在才要跟他說話呢……一定是他看錯了,這大概是不知道哪裡闖進來的旅人。不知道那個人還會不會回來?他感覺這人像認識自己似的,但是他沒見過他,聲音……倒是有點點熟悉,像是哪兒聽過,不過……要是那個人不再回來的話…

他就會自己一個死在這兒了。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這種結局,從他第一天出逃開始,就想像著,每天都這樣想著,過了這一小段難看的生活,直到現在,終於要迎來結束了。

他合上眼,想起了這幾天跟他有了交集、毛茸茸的『神明大人』。

這幾天大概是他過得最有意思的日子,雖然牠有點兇的樣子,但是卻有在體貼他的傷勢,摸摸毛皮的要求也會答應,說不定正因為預計他要死去了,所以牠才會來到他的身邊,而現在牠消失了,想必,是他的死期已到,該結束了。

「……謝謝。」伊利文看著天窗外的那片光亮,默默地道了謝。

這時大門咚的一聲被人推開,伴著急躁的腳步,有人來到他的床邊伸手摸他滿著汗額頭:「太好了,還活著。」

伊利文聽見聲音,認得是剛剛的那個人,他居然回來了,伊利文說不上來是高興還是沒有,畢竟他已經做好了自己死亡的心理準備。那人不知道在做什麼,咯咯鏘鏘的,接著他感覺到被扶坐了起來,挨在那個人的懷裡。

「嘴張開。」灰毛命令伊利文張嘴,還好伊利文還聽得見,乖乖的張嘴,把湊到嘴邊的藥水吞進去,味道很苦,他差點就想吐出來了,還好灰毛有料想到味道不好,一把摁住他的嘴巴,逼他吞進肚裡去。

就這樣子反反覆覆,牠把藥水都喂完了。

伊利文又躺了回去,嘴巴不自覺吧嘖著那個糟糕的味道,這時又有什麼戳到他唇上,灰毛說:「吃。」

他張嘴,有些乾乾軟軟的東西進嘴裡,不用多久,嘴裡就微鹹了起來,伊利文這才知道是塊餅,卡繆撕成小塊塞進他口裡吃下,這樣讓他受餓的肚子和發苦的嘴巴好受多了,正當他這樣子想時,他的手被擺弄起來,對方拿著什麼擦拭他手上的傷口,痛得他快要掙扎起身。

「…好、好痛……!等…」伊利文嗚咽著,睜眼看看怎麼了,眼前這個藍髮的人,正用乾淨的碎布給他印去傷口上的血污和膿液,他知道這是對他好的事,但是真的太痛。

「忍著點,現在給你上藥。」灰毛抬眼瞧了伊利文一下,接著又低頭開始給他點上藥,然後用質量上好的紗布給他雙手一層層地包好,完全跟伊利文給自己包扎的樣子是兩碼子的事。

看見酷刑終於結束了,伊利文才吁了一口氣,他仍然覺得很不舒服,但比剛才要好上了一些,這才有點餘裕跟眼前的人說話。

「……你是誰啊?」灰毛還在那邊把東西給收拾著,聽到床上的人啞著聲問他,他手上一頓,用不可置信的表情回頭,把伊利文來來回回地瞪了個通透。喂、不是吧?敢情牠在他面前變身是變假的?他什麼都沒看到?

「我說,你都不奇怪狼不見了?」牠忍住不要發火地說。

「…狼?」伊利文撇了撇臉,一臉好像不明白這個名詞的意義的樣子似的。

實際上,他確實不知道。

「對!四條腿、灰色毛!」灰毛語氣加重。

「……啊,你說灰毛?那隻狗?」沒料到對方會提起神明大人,伊利文的聲音也提了起來,「先生你是有看見過牠嗎?從剛才起就沒有見到過牠了……」

如果說這個世間上有什麼事情能夠讓牠產生一頭撞死算了的衝動,那一定是他遇上了伊利文這件事。牠現在真的有個意思,想破開伊利文那個腦袋瓜,看看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構造,他一路以來的一對一答,都只能用驚為天人來形容了。

牠實在受不了這個傢伙的腦內為那不清不楚的部份添油加醋,給自己加上一堆聽得人吐血的幻想,所以牠走回到床邊,坐下來,非常嚴肅地看著伊利文,確保他現在還算清醒的狀態才繼續說話。

「你聽清楚了,第一件事,你說的那條狗其實不是狗,是狼,懂?」灰毛首先給他糾正這件事。

伊利文點點頭。

「然後第二,你說的那隻狼呢,其實就是本大爺,我不是什麼神明,是魔物,能化人形的魔物,懂?」

伊利文瞪大了雙眼,但還是遲緩地點了點頭。

「第三,老子不叫灰毛,叫卡繆,所以以後不要用那個蠢名字叫我!聽懂了沒?」灰毛──卡繆說到最後的這一件事,幾乎是咬牙切齒,畢竟他可是忍了這個蠢名字一段時間了,現在總算能把這名拒於千里之外,當然是愈快愈好,「叫來聽聽啊?」

伊利文還在消化剛才聽到的話,他愣了一下下始張嘴:「……卡繆。」

終於聽見對方喊對名字,卡繆不禁心裡一頓舒爽。

「……卡繆…」伊利文叨了起來,卡繆馬上豎耳聽著,看看這個傢伙又想說什麼出人意表的東西,「所以卡繆是一頭狼,這些天陪著我的狼嗎……?」

「哈,就是這樣,雖然你這些日子來表現得很笨,不過我盡量不會取笑你的,你安心。」卡繆呼呼笑了幾聲,但是沒有等到想像中伊利文因此感到羞恥的反應,他只是愣住的看著卡繆,看了好一陣,久得讓卡繆不自在之際,伊利文哭了起來。

「喂!你怎麼……!」這莫名的反應嚇到了本來還在那囂張的卡繆,卡繆不停地說要他停下來,但伊利文還是一個勁地撕心裂肺的哭著,本來就因病嘶啞的聲音,在痛哭下惡化得更破碎,他可能想說些什麼,但現在他卻只想哭,把很多累積下來的情緒都發洩出來,他手受傷抬不起來擦眼淚,就只能猙獰著一張醜臉在卡繆的面前哭泣。

他的內心有很多想法,但他最多最大的感受就是,非常感謝。

雖然卡繆說他自己只不過是魔物,不是什麼正經能交往的存在,可是對他來說,卡繆確實是他的『神明大人』沒錯。沒有卡繆的出現,他估計就撐不下去,沒有他,他早就歸天了,哪還能躺在床上哭得跟傻瓜一樣。

明明對卡繆來說,沒有任何責任要照顧他、一走了之就可以,但他還是回來了。

所以心裡既是感謝,亦有對自己死裡逃生各種的慶幸。

卡繆阻止不了伊利文,最後只是氣衝衝的把床簾扯下來,眼不見為淨,再說他現在得去準備些輕易下肚的東西給這病鬼吃,他太瘦了,現在生病更需要吃好一點,不然有多少藥都治不好他。

他在廚房跟雞舍打了個轉,決定給他做個雞肉粥好了,應該說以目前有的東西來說,也只能先做這個了,要不是剛才情況緊急,他大概會多買些食材回來了,還好當初有偷一群雞回來、伊利文也沒有要管那些雞的想法,不然連毛都沒有了。

卡繆在廚房聽著床上那變細的啜泣,邊下手清洗那些看來放了些時日的穀米,這個質量沒有很好,等有機會可以給他弄來些好的。洗剩下能用的米粒、宰了雞,他撿回之前被伊利文丟到地上的薯塊,洗好削皮切丁,打算一併煮到粥裡充個數。

在卡繆忙活的時候,伊利文早就哭累睡著了,等到有人輕輕把搖醒的時候,天色已然暗下,有人坐在他的床邊,旁邊還放著些什麼飄散香氣的東西。

「……卡繆?」伊利文看不清楚是誰,他只感覺到那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知道是不是他身體熱,對方的手讓他感覺涼涼的,感覺很好。

「嗯,是我,坐起來。」卡繆把軟軟爛爛的人扶著坐起來,伊利文還是很憔悴的樣子,但是體溫有下來一點,現在該起來吃點東西和服藥了,他先給他喂了幾口水潤喉,「來,把這個吃。」

鑑於伊利文現在雙手是作廢狀態,卡繆只好拿起勺子給他逐口喂,伊利文看見湊到面前那香香的米粥:「…這……這個是什麼?」

「雞肉粥吧,還有點你早上的薯塊。」

「……我不要吃。」伊利文聽到有肉類,本來就糟糕的面色變得更加難看,居然敢說他不吃。

「哈?!」卡繆覺得莫名其妙,「你生病了又失血過、你得吃點肉食啊!」

伊利文把臉偏開,就是一副不想服從的樣子,卡繆的眉頭都皺得快打結了,想了一下:「你是有什麼原因所以不吃?你該不會是素食者之類的?」

以前有在人群中生活過的卡繆,想起有一陣子聽說有些宗教人士不吃葷食,伊利文是那種?

「……不是。」伊利文看著這粥,其實他心裡很是抱歉,明知道這是卡繆精心給虛弱的他準備的食物,自己不吃實在是不知好歹,他也知道自己需要進食來獲取能量,可是……

「那你這傢伙是怎麼回事了?你說說看啊?」

伊利文猶豫了好一會,他不想說那些無聊的謊來推搪他的救命恩人,他堆砌了下用詞說:「我吃了……可能…會吐。」

「吐?」

「嗯……」低下頭,儘管他是飢腸轆轆,但他不能排除發生這件事的可能性,要是吃了會吐的話,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吃,這樣起碼不會糟蹋了食物,卡繆可以吃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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