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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阖家团圆江南泛轻舟 故地重游塞外访孤城,1

[db:作者] 2025-08-09 09:50 5hhhhh 8020 ℃

女孩儿比男孩儿早慧,既已认出了父亲,便扔了小铲子,不及擦净手上的泥土,飞奔上前,纵身一跃,扑进龙溟怀里。清风听明月叫这陌生人为“爹”,再一看这人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尖耳朵,相貌也与二叔十分相像,尤其是望着自己的眼神中流露出那般爱怜横溢的目光,他只在母亲脸上才看到过同样的舐犊之情,略一迟疑,便也跟着叫了一声“爹”,不甘落后地飞奔过去扑进父亲怀里。

龙溟将两个孩儿一边一个抱在臂弯里,明月仔细端详了爹爹一番,便用小泥手捧着爹爹的脸,在他右边的脸颊上“啵”的亲了一口。清风见又被妹妹抢了先,忙也在爹爹的左边脸颊上“啵”的亲了一口。龙溟被两个孩儿亲得七荤八素,傻傻地笑着犯了好一会儿晕,才问道:“你们的妈妈呢?”

“在天枢宫!”清风抢着答道,“掌门师祖叫她……”

“不对,在太清殿。”明月纠正道,“掌门师祖召集诸位长老议事,妈妈肯定也一起去了。”

眼看两个孩儿就要口角起来,龙溟笑道:“这样吧,这里离天枢宫更近一些,我们先去天枢宫找妈妈,如果妈妈不在天枢宫,我们再去太清殿,如何?”

“好好!”清风拍手笑道。

明月见清风遂了愿,虽然不乐意,但父亲的提议合情合理,自己也不好反对,只得噘起嘴道:“好吧。”又笑着卖乖道:“爹爹,我已经学会‘断岩碎风破’了哦。”

“哦?这么厉害?”

“我……我也会!”清风忙也献宝道。

“谁教你们的呀?”龙溟笑着问道。

“二叔!”二童异口同声地答道。

龙溟心想:阿幽居然把这样危险的招式教给小孩儿,真是不知轻重。又笑着问道:“二叔常来蜀山吗?”

清风点头不迭:“常来!二叔带魔兽的肉给我们吃。”

“也不算常来,一年也就五六次,七八次。”明月摇头道。

龙溟心中又气又笑:好一个龙幽,瞒得我好。又想:舅舅多半也早已知情。是了,他极力劝谏我娶妻立后,便是为此。却不恼凌波。

只听左臂弯里的孩儿连珠炮般发问:“爹爹,二叔说你的武功魔界第一,是真的吗?爹爹,你的十字妖槊能不能给我看看?二叔说他小时候偷偷摸过这把枪,结果枪上的煞气太重受了伤,还被你狠狠揍了一顿,是吗?你为什么要打他?他已经受伤了啊。”

龙溟心想:阿幽对这桩旧事耿耿于怀,竟在小孩儿面前抱怨。其实那时我见他身受重伤,一时着急,将他痛斥了一番,并未动手打过他。他年幼懵懂,又因受伤而昏迷数日,因此记忆出了差错。正待解释,只听右臂弯里的孩儿朗声为他辩护道:“爹爹最疼二叔了,怎么会打他嘛。后来爹爹不是把十字妖槊送给二叔了吗?二叔发誓要凭实力赢得此枪,才又还给爹爹的。爹爹,将来我赢过了你,你也会把它送给我吗?”

龙溟不及答话,清风急道:“我、我……我也要!爹爹,是我先说到十字妖槊……”

“是我先问爹爹要的。”明月亦是得理不饶人。

二童在父亲怀中争执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丝毫不给龙溟劝解的机会。他抱着两个孩儿经过天权宫,行至天玑宫外,宫门开处,一名身着蓝衫的女道长从门内走出,正是凌波。

原来太武见锁妖塔底的封印每隔数十年便会减弱,为防患于未然,令后世不再有魔族入侵之忧,他决意重建锁妖塔,将安置于璇光殿内的女娲石、伏羲剑和神农鼎转移至锁妖塔中,使神器之力得到充分施展,镇守住神魔之井的两界通道。

他向七圣宣知此事,七圣自是人人赞成。然而太武一来不喜俗务;二来见一贫终日借酒消愁,不务正业,想让他重新振作精神,担起责任;三来当年锁妖塔倒塌,罪魁祸首正是一贫——便将此事交于他办理。一贫得了这个苦差,心知锁妖塔乃是前世修仙者穷尽无数人力物力财力而成,塔中机关精巧、迷宫繁复,若要依原样重建,实非今日的蜀山一派力所能及之事,须得广邀天下玄门同道,群策群力,共商此事。便召集了门中一些老于世故、精明强干的弟子,命众人下山拜访各路江湖高人,寻求协助。凌波虽然年轻,但因性格沉稳得体,知深浅、懂进退,一向被师门委以与世俗武林打交道的任务,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她在天玑宫与一贫交谈几句,领了任务,走出宫门,只见石桥彼端的长廊上站着一名身穿皂色长袍的高大男子,自己的一双儿女各占他一边臂膀,见了她便挥手大喊:“妈妈!”又一齐指着那男子叫道:“爹爹!爹爹!”

即便孩儿们不出声,凌波也已一眼认出这男子是谁。当年她与龙溟分别本是出于自愿,并非求而不得,因此这些年来虽时时念及他,却少有相思难遣之苦,而多是关心和牵挂。谁料此时乍然相见,只觉胸口似被重锤猛击了一下,一颗心竟突突跳得甚急,连耳根和掌心都热起来。迎着龙溟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她毫不回避,径直向他走去,双眸也稳稳地落在他的脸庞上。

十年未见,这十年对凌波这个人类女子来说,是从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从少女成长为母亲的极其珍贵的年华,她的面容和体态略丰腴了些,眉宇间更加沉静,比十年前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而对龙溟这个魔族男子来说,这十年只是他漫长青年期中的一小段岁月罢了,他的容貌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仍和十年前一样英姿勃发。十年前两人在一起时,仅从外表来看,龙溟比凌波稍长几岁,而如今两人相对而立,反倒显得凌波更为年长了。

明月见母亲走近,便从父亲的臂弯中前倾身子,伸出双臂要妈妈抱。清风见了也立马效仿,两个孩儿“妈妈”“妈妈”叫着争宠。凌波从龙溟怀中接过孩儿,用眼神哄慰了一会儿,便将二童放落地上。两人久别重逢,都有千言万语要询问,又有满腔情思要倾吐,却只是相对凝望,说不出话来。两个孩儿毕竟年幼,瞅瞅爹爹,又瞅瞅妈妈,不知双亲闹什么别扭。一贫在宫内目睹这一幕,忙走出门外招呼两个孩儿,明月于人情上略通一些,当即应声而去,清风仍站在原地仰着脖子打量,明月便拉了他的手一起走开。清风一边向天玑宫走去一边时不时回头张望,只见妈妈伸手擦去爹爹脸上的泥巴,爹爹微微一笑,随即转过身,同时妈妈来到爹爹的身侧,两人肩并着肩一同沿着长廊向七宫入口处行去。

凌波和龙溟缓步而行,一路上亦是不交一语。行至摇光宫外,忽见一只通体乌黑的大鸟从传送法阵飞出,扑棱着翅膀欲停在凌波的肩头,龙溟伸手托住它的双足,见它的腿上绑着一条布片,解下展开,只见上面用魔族术法写着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嫂子我哥来人界找你了幽。

龙溟见了这封姗姗来迟的告密信,又气又笑,嘴角一勾,“哼”的冷笑一声,将布片攥成一团握在手中。凌波问他要过,展开一看,也忍不住微笑,柔声劝道:“你别怪阿幽。是我让他瞒着你。”

时隔十年再次听到爱人的声音,简直如聆天籁,龙溟心中早已酥了,鼻中却仍发出一声轻哼,佯装不满。

凌波知他心意,既怨她无情,亦怜她辛苦——怜她是真,怨她是假,只为博得她的怜惜——也明白她懂他的心意。两人如此相知,抱歉也是多余,她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他的手。龙溟见她双眸中满是爱怜,不由得心花怒放,脸上的哀怨之色便也装不下去了,笑道:“这次你可愿意随我同回夜叉了吧?”

凌波知他要说这句话,眼神仍是爱怜,语气仍是温柔,却道:“不。”

“为何?!”

龙溟满脸诧异,实在想不通事到如今,她居然还是拒绝。

“当年是为了你和我。”凌波柔声道,“如今是为了两个孩儿。”

“孩儿……是你和我的孩儿……”龙溟竭力克制着情绪,压低想要抬高的声音,“我们一家人……为何要生生分离?”

“我为何要留在蜀山,当年已经与你分说清楚。”凌波的语气温柔而坚定,“如今我留在蜀山的原因同当年一样;而两个孩儿尚且稚嫩,于情于理应该留在母亲身边。”

“……”

龙溟一时无语,别过脸,半晌,又转头凝视着她,柔声问道:“一个孩儿叫明月,还有一个叫什么名字?”

“明月是妹妹。还有一个是哥哥,叫清风。”凌波说着,又补充道:“都是玄门道号。”

“清风明月……好名字……”龙溟忽然反应过来,喜道:“是一男一女?”

“嗯。”

“好!”龙溟面露踌躇满志之色,“无论男孩女孩,两个孩儿谁更优秀,我便让谁继承我夜叉王之位。”

凌波微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孩儿们将来长大后有何志向、以何立身,我无法预知,但清风和明月如今已是我蜀山派弟子,我不欲将他二人培养成魔族之王。”

“魔族之王有何不好?”龙溟闻言双眉轩起,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难道你想让孩儿们在人界斩妖除魔,残害同族?”

“不是。”凌波摇头道,“无论在六界何方,我只希望他俩能够远离俗世纷争,平安度过一生。哪怕无所作为,也好过在争权夺利中迷失了本心,甚至危及性命。”

“此言差矣!”龙溟何尝不懂凌波为人母的苦心,极力说服道:“如今魔界和平安定,我夜叉国力强盛,政治清明,早已不是当年你死我活的乱世,你无需为此担心。”

“我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凌波柔声辩驳道,“试想,若是由一个半魔继承王位,夜叉国还能如此兴盛,魔界局势还能如当前这般和平安定吗?更何况,由你我的孩儿继承王位,这究竟是贵国全体臣民的众望所归,还是陛下一人的一厢情愿呢?”

“这……”

龙溟见她的词锋比当年更加犀利,他贵为一国之君竟然无言以对、颜面尽失,不由当真有些气恼。他下意识甩开凌波的手,双臂交叉于胸前。说来也怪,她越是如此执拗,越是令他倾心不已。

凌波亦抱起双臂,她为人一向稳重内敛,不喜与人争执,不知为何,面对龙溟时竟会如此心直口快。两人从面对面转为微微侧过身子,各自低头思量。

“龙溟,我们进屋再谈。”

她低声说道,又轻轻握住龙溟的手,牵着他走进摇光宫,阖上宫门。

宫门刚一阖上,龙溟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在她耳边柔声道:“凌波,我想得你好苦……”

片刻前针锋相对的气氛瞬间变得旖旎,凌波被他抱得浑身发热,这些年来她重拾本门玄功,早已修炼得清心寡欲,这时竟又有些动情。

“我也……”,她并不推开他,反而往他肩上靠去,也轻舒双臂环抱住他的身子,“……我知道。”

龙溟轻吻她的脸颊,又从脸颊吻到耳垂,从耳垂吻到脖颈。凌波微微细喘,在他肩窝处埋得更深,双臂将他抱得更紧。

意乱情迷之中,只听“吱呀”一声响,凌音推门进来,见了二人的情状,饶她修为极高,仍是气得脸色发青,厉声道:“请两位自重!”随即后撤一步退出门外,衣袖一拂,带上了宫门。

虽然被妹妹撞破,凌波并没有立时和龙溟分开,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她才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正色道:“龙溟,我尚有任务在身,即刻便要下山。你若无事,可在山上等我,不出意外,我会在午时之前回来。”

“我陪你同去。”

龙溟说着,跟随她走出宫门。

“不用了。”凌波柔声道,“你就在山上陪清风明月玩耍吧。”

“你就不怕我带着孩儿们不辞而别?”龙溟笑着问道。

凌波朝他温柔一笑,“你不会。”

“不如……”龙溟笑道,“我和孩儿们陪你一同去?”

凌波想了想,微笑道:“也好。”

两人又并肩来到天玑宫。清风和明月自出生起便在蜀山长大,除了覆天顶之外,从未去过下界,这时听爹爹妈妈说要带他们下山游玩,自是欢呼雀跃。因凌波须去明州办事,龙溟便抱着两个孩儿,先用越行术把凌波送往明州。当年他曾多次踏足明州看海,对城内外的地形十分熟悉,便将目的地设在明州城内靠海的一条僻静巷子里。紫光闪过,一家四口从法阵中走出,龙溟笑着问两个孩儿:“清风,明月,爹爹的越行术比起二叔的如何?”

“爹爹的又快又稳,一眨眼就到了。”明月抢着答道,“二叔的转啊转的,头有点晕。”

“马屁精!”清风朝明月做了个鬼脸,又转头和龙溟告状:“爹爹,你别信她。回头她在二叔面前也这样说,说二叔的又快又稳,爹爹的有点头晕。”

“哈哈哈哈哈……”龙溟快活地大笑起来。

凌波笑道:“那我先去夏侯府了。清风,明月,你俩要听爹爹的话,乖乖地,不要乱跑,知道吗?”

“知——道——啦——!”清风乖巧地应承道。

“妈妈,你放心吧,爹爹那么厉害,我们想跑也跑不掉呀~”明月甜甜地笑道。

“哈哈哈……!”

龙溟笑得更大声了。凌波笑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在说:这孩子,和你真像。

自三十余年前覆天顶一役,夏侯彰战死、夏侯韬失踪、夏侯瑾轩避世隐居之后,明州夏侯家日渐衰微,近年来已由原青州旁支夏侯琳的族人接管,因根基尚在,仍是中原武林一大巨头,家产颇丰。凌波奉师门之命登门拜访,便是与夏侯门主商议共建锁妖塔一事,筹措资金去的。

龙溟抱着两个孩儿在街上闲逛,清风明月虽从未到过山下的市镇,但每次凌波、凌音及蜀山上的师伯师叔们下山,总会给他俩带一些下界的物事,因此二童看见沿街叫卖的各色杂货并不觉得有多么稀罕。反倒是龙溟为了弥补这十年来的遗憾,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塞进两个孩儿的手里。今次他本是一时兴起,来得仓促,随身并未携带黄金,囊中羞涩,只得去当铺把自己的束发冠当了,那冠上镶有一枚价值不菲的魔界翡翠,当得数十两银子。他取了银两,便如那散财的神仙一般,对孩儿们有求必应。

待凌波办完事在明洲码头的栈道上找到他父子三人时,清风明月分别坐在龙溟的两条腿上,正望着茫茫大海听爹爹讲当年魔界干旱缺水的往事听得出神,两个孩儿都是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一手拿着随风转动的五色风车,手腕上戴着贝壳串成的镯子,颈中套着悬有长命锁的银项圈,最难得的是后脑勺各戴了一副鬼面具——清风的是青面獠牙鬼,明月的是赤发蓬头鬼——也不知龙溟究竟使了什么妙计,竟哄得两个孩儿选了两种不一样的玩意儿。

一家四口在码头闲坐聊天,又去街市上逛了一圈,临近中午,龙溟便带着妻儿去金潮阁享用海鲜大餐——当年两人结伴行走江湖之时,在衣食住行等方面均十分俭省,常在街边小店随意打发一餐,偶尔出入酒楼,也只点些清淡的下酒菜。这时为了两个孩儿,把明州有名的菜品全点上了——什么红膏呛蟹,咸齑黄鱼,酒醉香螺,腐乳血蚶,红烧望潮,蒜蓉牡蛎,豆腐虾潺……摆了满满一桌。明州靠海吃海,讲究“咸鲜”二字,因此捕捞上来的海鲜并不过多加工,只略微生腌一下就吃,正投合了两个身具半魔血统的孩儿的胃口。蜀山和覆天顶都地处内陆,二童在山上只吃过猪肉丸子和二叔从魔界带来的炎彘肉,在净天教总坛也只吃过山珍野味,从未吃过海鲜,这时见了这许多生食,不禁馋涎欲滴,食指大动。凌波笑着看着孩儿们狼吞虎咽,自己只吃了几块年糕,半碗素面,便饱了。

吃罢午餐,一家四口一路闲逛,出了南城门,来到凝翠甸。蜀山和覆天顶都属山地,海拔较高,气候较为寒冷,因此虽有草木,却并不繁盛,虽有平地,却并不广阔,清风和明月头一次见到如此盛大的花海,喜得便如脱缰的野马,在花海中撒欢打滚。凌波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和龙溟并肩坐了,一同看着两个孩儿嬉闹玩耍。龙溟伸臂搂住凌波的纤腰,凌波也微微倾身,轻轻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各怀心事,一个想着:你看我们一家团聚多么幸福美满,你怎还舍得与我分离?一个想着:虽然我们一家团聚如此幸福美满,但你我人魔殊途,终究不得不分离。两人都清楚双方的分歧点在哪,若在此时此地争论此事,只会扫了孩儿们的兴,于是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

眼看着一双孩儿追着蝴蝶越跑越远,两个小小的身影在一片灌木丛后隐没,凌波略有些担心,便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龙溟也跟着起身。只听前方传来一阵呼喝声和施法声,凌波忙疾步赶去,龙溟紧随其后。越过灌木丛,隔着一道花墙,只见两个孩儿摆开架势,并肩而立,身前对峙着五只花妖,其中两只已被法术控制住,一只受控于阴系囚禁术,另一只受控于水系冰冻术,显是蜀山派和夜叉族龙氏的独门绝学。凌波欲上前解围,龙溟握住她的手,悄悄往后拉了一把,凌波会意,便停下脚步,同龙溟一起隐身于花墙之后,只露出两双眼睛,且看孩儿们会如何应对。

只听那为首的花妖“嘻嘻嘻”笑了几声,尖声细气地道:“小娃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快放了我们的同伴~”

“我们可没打扰你们。”清风正色道:“是你们为难我们在先。”

“哼~好久没吸人类的精气了~姐妹们上~围住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儿!”

说罢,众花妖跳跃着向二童逼近。

“哈哈,就这几朵小花儿,也想围住我们俩?”明月不屑地笑道。

“谁说就我们几个?”

众花妖大笑起来,二童身后的花丛中忽又列队钻出五只花妖,八只花妖绕着圈儿将二童团团围住,一时草甸四周都是花妖此起彼伏的笑声,不知还藏着多少未曾现身。

好在二童在蜀山学过些基本的御敌阵法,当下不慌不忙,脚下移步,从肩并肩变为背靠背,清风道:“你们人多,我们人少,以多欺少,胜之不武,有本事的来单挑。”

不等花妖回答,明月冷笑道:“有本事的便一齐上吧,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众花妖大怒,咿咿呀呀地叫着从四面八方扑上来,只见清风从怀中摸出一支竹笛横在唇边,吹出从凌音阿姨处学来的降妖谱,曲声响起,攻向他的四只花妖纷纷倒地昏迷。与此同时,明月手捏剑诀,以臂为剑,从指间放出剑气,在身前“唰唰”比划了两下,攻向她的四只花妖立时被斩成三段,瞬间神形俱灭。

“好——!”

龙溟忍不住喝了一声彩,从花墙后纵身跃上,一把抱起两个孩儿,在二童的脸颊上不住亲吻,脸上满是骄傲欣慰之色。凌波也从花墙后走出,见他如此,心想:不久前你还怪我不该教他俩斩妖除魔、残害同族,这会儿却又这般高兴,真是……她亦知对魔族来说,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乃是天经地义的生存之道,而孩儿们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确实大有父风,也难怪他欢喜。龙溟心中却想:清风为人慈悲宽宏,行事留有余地;明月出手果断狠辣,毫不拖泥带水,两个孩儿性情不同,各有各的好处。他俩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一是天资,二则仰赖母亲的养育教导。这样想着,他向凌波看去,眼神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感激之情。

凌波见他笑得温馨,便也报以温柔的微笑。只见两个孩儿在龙溟怀里连比带划地解说,刚才如何与花妖斗智斗勇,如何巧妙地把仙法融合进笛声和剑气里,一招制敌。二童争抢着在父亲面前表现,都想盖过了对方,嗓门越来越大,连凌波这般极有耐心的母亲也忍不住微微皱眉,嫌两个孩儿太过吵闹,龙溟却笑吟吟地听着,甘之如饴。

只见明月忽然睁大双眼,小手指向龙溟身后,问道:“爹爹,那是什么?”

清风忙转头去看,也伸出小手指着问道:“那是什么,爹爹?”

龙溟和凌波闻言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湖面上飘来一叶竹筏,一个头戴斗笠、身着土布短衫的渔夫正拨动竹篙向这边驶来。两个孩儿都是头一回下山见世面,方才刚在明州码头上听爹爹讲了大海和大船,很是向往,这时见这样一片又薄又窄的物事竟也能在水面上行驶自如,更是新奇,都嚷着要玩。龙溟见湖岸边停着两只竹筏,便抱着两个孩儿向竹筏走去,凌波随行在侧,一家四口登上同一只竹筏,清风和明月各抢了一支竹篙在手,凌波便教他俩如何借力,如何推进。两个孩儿撑篙在水中乱划一气,那竹筏只在水面上团团打转,并不向前行驶。凌波又教二童如何齐心协力、同舟共济,二童听在耳中,一时无法领会,仍是自顾自使劲,忙了半日,那竹筏不曾前进一步。二童都不识水性,眼看他俩都憋着一股蛮劲,越来越是心急,凌波怕两个孩儿不慎落水,便道:“罢手吧,让妈妈来划。”

清风和明月听得母亲语气严肃,都乖乖地停下手。龙溟在一旁看着,自是明白凌波的用心,却笑道:“无妨,便由他们去折腾。若当真掉进水里,那也是自作自受,不吃一堑,如何长一智?”

说话间,那渔夫已撑着竹筏驶到岸边,向凌波凝视了片刻,忽然神情激动,大喜道:“凌波师姐?!你……你还活着?!”

凌波抬头仔细端详那渔夫,见他约莫四五十岁,上唇留着些许髭须,眉眼甚是熟悉。待认出他的相貌,亦是十分惊喜,“……希桓师弟?”

“唉,我早已不是……”

希桓摇头叹道,脸上满是愧色。原来当年他离开师门来到碧溪村隐居,自此远离江湖,不问世事,竟未听说凌波已于十年前复生,这时两人乍然相逢,只觉得前尘如梦。他见凌波身边站着一名高大英俊的异族男子、两个相貌一模一样的小道童,想来是她的夫君和孩儿——当年只知他俩已双双身死,想是后来又有十分神奇的际遇。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此次离村,原是去明州城找大夫给村民看病来着,既然有幸得遇师姐,那也不必去明州了,师姐的医术自是胜过寻常……”不等他说完恭维自己的客套话,凌波忙道:“我这就去,有劳师弟掌筏。”

说罢,转头看了龙溟一眼,用眼神示意道:我先走一步,请你照看好两个孩儿。

龙溟会意,也用眼神回应她:你放心去吧,我随后就带着孩儿们前来找你。

凌波轻盈地跃上希桓的竹筏,希桓运力拨动竹篙,那竹筏风驰电掣般向对岸驶去。龙溟看着两个孩儿笑道:“妈妈走远啦,还不快追?”

清风和明月忙依着妈妈的教导拨动竹篙,那竹筏进一步,退两步,如水蛇般在湖面上蜿蜒前行,却是越行越歪斜,离前面的竹筏越来越远了。二童对付小花妖时聪明勇敢,毕竟是小孩儿心性,眼见无论如何追不上母亲了,急得双双大哭起来。龙溟“哈哈”大笑,朗声道:“孩儿们,站稳了!”也不持篙,只单掌向身后一摆,一阵劲风激出,推着竹筏向前疾驶,电光石火之间,已然追赶到凌波的竹筏之旁。两个孩儿自见到父亲以来,头一回见他显露真功夫,当即破涕为笑,在竹筏上蹦跳着拍掌欢呼,打从心底里对爹爹崇拜得五体投地。

三人二童下了竹筏,走进碧溪村。凌波跟随希桓前去救治病患,龙溟则带着两个孩儿在村中玩耍。

那病人是个八十有六的老者,凌波诊过脉,却道老者并无患病,只是年事已高,即将寿终正寝。俗语有云,人生七十古来稀,世俗之人活到八十六岁已是高寿,此乃天道,非人力可以勉强,即便有蜀山仙丹,也只能续得一时三刻之命。她将仙丹赐予那老者的家属。那老者服下仙丹之后,果然回光返照了数刻,向儿孙交代了遗言,随即溘然而逝。那老者生于斯,长于斯,和村人大都沾亲带故,一时屋内屋外,哀声大作。众家属谢过凌波,自去安排后事。凌波告辞退出,来到屋后,希桓忙跟上来,低声道:“师姐,实不相瞒,我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凌波回忆起当年的往事,“可是与那苍葭姑娘有关?”

“……正是。”希桓领着凌波来到自己屋中,指着桌上的木人偶道:“说来惭愧,当年我为了能和苍葭厮守终身,决意离开蜀山,然而这三十多年来我用尽了各种办法,始终不能令她恢复原形……唉,如今我已无颜再上蜀山向师门求助,师姐可有什么法子……若能使她复原,我……下辈子我愿做牛做马,报答师姐的恩情……”

“师弟言重了。”凌波忙道。她见希桓面容憔悴,老态初露,已无当年后生才俊的意气风发,泯然众人矣,心下也甚是感慨。“你我素来交好,当年同在蜀山学艺之时便十分投缘,加之……我俩的命运可说颇有相似之处,你的事我自会放在心上。”沉吟片刻,又道:“只是……苍葭姑娘若是恢复原形之后,仍然如当年那般伤人害人,那时你又该当如何呢……?”

“这……我……唉……!”希桓叹道,“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蜀山弟子,昔日的功法也抛下甚多,她若再作恶,我想必更加无力阻拦,只求……不能同生,但求同死罢了。”

“……唉。”

凌波亦轻叹一口气,心想:那样的选择和结局,与当年又有何区别呢?温言劝道:“你下山生活多年,与此地百姓想必已结下深厚情谊,万万不可一时冲动,做出追悔莫及之事啊。”

“嗯……”

希桓低头沉思,不置可否。又问道:“看师姐装束,仍是蜀山弟子。不知师姐和……姐夫是如何求得师门允可,在人界寻找到共处之方的呢?”

“呵……师弟误会了。”凌波笑着摇摇头,“龙公子与我并未结为夫妻,今日只是难得小聚而已。今日过后,他自会回魔界为王,而我仍留在蜀山修仙。人与妖魔……并非无法共处,只是我与他各有归属,必须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如此方能不枉此生。”

“原来如此……”

希桓闻言亦是唏嘘不已,心想师姐和那魔族男子连孩儿都生了,却依然无法长相厮守,看来这人与妖魔之间的鸿沟确实难以逾越。又想:当年师姐是同辈弟子中最为守礼克己、循规蹈矩的,没想到跟了那魔族之后,竟然未经婚娶便生下孩儿,甚至一人一魔并无夫妻名分便带着两个孩儿堂而皇之地在外游玩,此举实在是放浪形骸,出人意料。想来世间女子大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苍葭本是妖,自己想要娶她,她便得跟着自己做人;而那龙公子是魔,师姐虽未嫁他,与他在一起多少也沾染了些魔性,难免夫唱妇随了。又长吟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与苍葭,师姐与龙公子,究竟谁更幸运些,也很难说呢……”

师姐弟二人又闲话几句,互相宽慰了一番,凌波走出小屋,看见两个孩儿卷起袖管和裤管,赤着小脚,正在屋旁的池塘中戏水,捉青蛙、捞蝌蚪,玩得不亦乐乎;龙溟则坐在池塘边的木桥栏杆上照看孩儿们——此情此景,若在十年前,确是她心向往之的生活——如果说十年前的她心中仍怀有一丝念想,盼望自己和龙溟能像希桓和苍葭那样在一个多水多荷花的村落遁世隐居,那么经过这十年的历练,如今的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入世之愿:她深信龙溟是个胸怀大志的好君王,夜叉民众需要他,他也离不开夜叉,她不能为了儿女私情将他强留在自己身边。同样的,她亦深知人界的民间疾苦,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解救,她身为蜀山弟子亦是责无旁贷。她本就有一颗悲悯之心,生儿育女之后,更是怜贫惜弱、爱护幼小,早已决意把一生奉献给济世救民的事业。

适才凌波和希桓在屋中交谈,声音虽轻,但龙溟身为魔族,听力远超人类,把两人对话的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听到希桓说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云云,心下甚是不以为然,见凌波走近,便故意问两个孩儿道:“清风,明月,你们是喜欢蜀山呢,还是明州呢,还是这里?”

明月头也不抬,不假思索地答道:“都喜欢。”

清风左手捏着一只蟾蜍,站在池塘里想了想,又向四周仔细环顾了一圈,答道:“明州。”

“哦?为什么喜欢明州?”龙溟笑着问道。

“因为……明州有大海,有大船,还有许多好吃的。”清风一本正经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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