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和原的家里多了几盆紫色的花。

是原在市场上买的，当时看见花的名字时他简直欣喜若狂，他说从以前看一些故事的时候就很想养这个花了，所很喜欢这种紫色的花，不过这些花似乎不是很好养活，每次到我们家总是放了一段时间，然后又马上烂掉，原又买了新的。我问了原好多次为什么原就偏爱这种花，原说这个花很像他，那个故事也和他很搭。尽管这些花好像就像是不喜欢他一样总是养不好。真的是很多时候我都不懂原在想些什么。

我们开学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学校的生活和规则我也慢慢摸清楚了，原越来越受大家喜欢，班里的女生喜欢他的外貌和高大的身材，我偶尔能在原的包里看到巧克力，看到我有些不高兴的时候，原反倒是高兴了，回家的时候就把巧克力丢到我的嘴巴里。原似乎大脑的构造就像和我不一样，我到现在除了体育课之外几乎没一样听得进去的，他就好像以前学过一样，所有的东西他都背的下来，理解的很通透。班里的男生则是很多都和原称兄道弟，一个是原经常去打篮球，二是一些头脑不太好使像我一样的会找原借作业抄，我自己的作业每天晚上原都会逼着我抄他的，还不能抄的一样，让我真是脑袋都发胀。似乎因为认定我是外国人而且我的外表有点凶悍的原因，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很少有人向我搭讪，除了一个人。

他叫做木辛，是一个有着一头红发的狮子，斑羚老师很头疼我们两个，一个黄色一个红色，惹眼又不好让我们去改变发色，大家都是统一的黑，原就很卑鄙了，他又没有头发。我不知道为什么斑羚老师不敢和我说，这件事还是偶尔一次我抽烟又被叫到教导室罚站的时候听到的，是因为我是外国人吗，而木辛则是不好染，鬃毛都连成一片，这个原因也是木辛向我解释的。

说实话，这个木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会很主动地和我搭讪，我这才明白这外面的世界确实是什么人都有的，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木辛也被大家冷落孤立，我也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反正不上学了和原过还没开学前的那种日子应该也没什么意思吧，早晚会腻的，来到这个学校倒是新东西不少。只是，每次木辛接近我的时候，原就算是在人群之中，也要把眼睛看向我这边，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神是和以前一样的，杀人的眼神。我想原应该不喜欢木辛，我也会尽量不和木辛接触。

周五的黄昏下午，我和原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他和我在默默收拾书包。不知道怎么了，原最近和我说话都开始有些减少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外面的生活冲散了他对我的兴趣。

战争结束的那一天，我们打破了坦尔斯最后的防线，对方所有武装力量都已经放弃抵抗，战前原和我的小队一共十三个人，除了兰仲是最后的老面孔之外，其他小孩都是最近才加入的，到了吵闹过后的天明，却只剩下我和原两个人，我在一个破烂的居民楼里等着原的下一个指令，原却把我的枪拿走了。

“武器上缴，战争结束了，我们自由了。”

“那，我该做什么？”我第一次感觉到无比的空虚，战争结束了？就是说，这样的日子没必要再打了吗，那我呢，我是什么。我还有什么用呢。我看着满是硝烟的天空，第一次这么不知所措，好像全世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讨厌那天的感觉，没有下一个命令，但是我却什么想要做的事都没有。原却有很多事情要做，直到现在，眼前忙碌的原也许也忘记了只是作为一个屠夫的我曾经的样子，他真的已经融入到了现在的这个环境中。

“诰，明天学校放假，今晚有一个班级同学聚会要去，我想去看看他们所谓的聚会是什么样子的。但是...”

“嗯，没事，不请自来有点太没趣了。我会回去自己做饭的。”

“还有一件事，那个红头发的狮子，你可不可以离他远一点，他看上去有很多坏点子。”

“知道啦。你快去吧，一会不是要迟到了吗？”我假装催促着原，但是心里却感到十分落寞。

和当时一样那种无事可做的心情。就像现在没有了原的话，我就觉得什么事情做起来都没什么动力。

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难得原没和我走在外面，让我一个人无聊又不禁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在想什么呢，这么深沉？”

“哇啊。”我吓了一跳，红色的鬃毛突然出现在我的脸旁边。“是你啊。”我看着红发狮子木辛，想起原给我的忠告，也许说是威胁也说不定，他不许我交朋友，但是自己却又丢下我参加什么同学聚会，明明都已经18岁了，还和这群15、6岁的孩子们混在一起，真的感觉原把以前那些事都忘的一干二净，只有我偶尔听到有街边爆米花炉子出锅的声音，都会想起大炮的轰炸声下意识地趴在大街上。

“你为什么总是接近我，找我打招呼，你和我待在一起太久会被其他同学也讨厌的。”

“因为觉得诰是外国人，又是龙，很酷啊。而且就算不和你待在一起，我这头红色的头发也会慢慢被大家讨厌啦，小学和初中都是。我觉得诰好像完全不在意那群人的想法，还会抽烟，很像个不良，不过看到你偶尔看向窗外天空的眼神，似乎和我一样落寞。”

还真是自来熟啊这孩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像我一样被孤立呢，我连和除了原以外的人沟通都困难。

“哦对了，什么是不良。”

“就是，抽烟喝酒打架放了学去酒吧网吧之类的？”木辛想了想。

“酒吧和网吧从来没去过也不知道干嘛的，但是你说抽烟喝酒打架我倒是都会。”

“呃，原来诰你真的是不良啊...不过会打架这个还是挺厉害的，我其实完全不会打架，初中的时候被人按在地上踩来着。我爸爸是退伍军人，所以他每次看我被打都会很生气地让我打回去。”

退伍军人...我是不是也能算退伍军人呢？

不，真正的军人怎么会做那些事呢。

我们没有组织和纪律，我还清楚地记得在升旗台上，我看着兰仲和他旁边抱着头的几个孩子，我当时很无聊，拿着书上的公式挨个问他们，因为觉得他们是学生，所以一定比我聪明吧。我威胁他们不说出答案就要被我杀掉，所以他们都乖乖地说出来了，只有兰仲当时因为太紧张了，所以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不过我反而放过了他，几枚弹壳落地，我把除了兰仲以外的孩子都杀了，毕竟我不喜欢有人比我聪明，原除外。

我和木辛走到了一个小巷子里，突然看见了班里的几个男生，他们正在角落里蹲着抽烟，我和木辛就这样刚刚好撞到这一幕。

“这不是班里那个外国人和红头发的吗。”

“那个外国人阴沉的很，算了，别管他们了。”

“不过红头发的傻子陪阴沉男还真是搭配啊。我早就看那外国人不爽了，老师处处让着他，一个逃难的跑过来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特权。喂，你给我站住。”

木辛慌了，他推搡着我让我赶紧走。“那几个是真的不良啦，他们还和其他高年级的有关系，我们快走啦！”

我想起来了，我当时杀了那些孩子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坦尔斯的学校教出来的以后肯定都会是坦尔斯那群下贱东西，真是可笑啊，原来我就是他们口中的坦尔斯人。

“木辛，离我远点。”我把书包丢给木辛，一个人冲上去。

无论怎么样，那群被我杀了的人都听不见我的道歉了。

“我操，他力气好大！兄弟们一起上啊！”

没有药物，没有食物的时候，我抢走了维和部队的药物，抢走了无助老人家的食物。

“呃，太快了，喂！我的牙！”

来到了外面的世界，我才明白了这些不该做的事情，有了庞大的罪恶感，但是却...

“饶命，别打了!我们下次一定不敢了！”

什么都回不来了。

我看着被我打得满地乱爬的木辛口中的不良们，拿上木辛手上的书包。“看什么，该走了。”

“诰，你，你好强啊！我可不可以和你学刚才那些。”

“你学不会的，除非你知道怎么杀人。”我拿出了在任务时那种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吓得他没再敢说话。

告别了木辛，我回到了家，看着门上贴的电费账单，原曾经教过我这个是城市人用电需要支付的账单，我撕了下来，上面写着我们已经欠了电费，但是催缴人却不是我们两个的名字，署名是由加的电费单，我把这单子丢掉，一头窝在沙发里睡觉。

不知道睡到几点，门外传来敲门声。原没带钥匙吗？

“你好，我们是警察，有没有人在家？”

“警察？”警察来我这里做什么，难道是原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我开了门，迎面的是警察还有站在警察身后鼻青脸肿的不良们和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家长们，连斑羚老师都来了。

被迷迷糊糊地带到警察局坐下写字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在这边打人都会被抓到警察局。那群家长看到自己的那帮窝囊废儿子被我打成这个样子，理所应当地找了班主任，然后班主任不得不找出我的地址，现在我面临的局面就是要一边忍受那帮家长的辱骂和警察的询问，原也不在我身边，我一时间确实有点手足无措。

“现场还有其他人吗？”警察坐在我对面，把那群情绪激动的家长们推到一边。

“没有，就我一个。”我不想让木辛也卷入其中。

“不可思议，你一个人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把他们都打成那个样子的？”

“嗯。”

“那这样吧，我联络一下你的父母，让他们过来。”

我突然感觉手有点冰凉，我又给原添麻烦了，我们两个怎么可能会有父母呢？

“我看看，由加是你们的父亲对吧，还有一个人是你哥哥，原...18岁...成年了，那你父亲已经去世了，那我就叫你哥哥过来好了。”

警察这短短的几句话，让我陷入了完全的混乱中。原是我的哥哥？我有一个父亲？由加是谁，刚才电费账单上出现的名字？这都什么和什么？

白炽灯悬在我的头上，我一时间完全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能看这视野里不能聚焦的人群残像走来走去。我听到了原的声音，他向各位家长道歉，每个家长看到他都劈头盖脸地骂他，甚至还有要打他的，但是那群不良都拦住了各自的家长。随后又坐在我的身边看我写下笔录，我完全不记得我签了什么，我只是傻傻地按照警察和原告诉我的写下名字，不知道他是怎么和那些人调解的，最后那群家长终于散去。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我坐在门外的长廊，手里抱着一杯热水，等着原从警察局出来。

“站起来，诰。”

我第一次感觉惹了那么大的麻烦，以前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只需要用暴力执行就好了，但是现在不同，我在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在外面找事？”原似乎真的生气了，他一把打翻我的水杯，滚烫的热水洒到了我的身上，有些痛。

“对不起，但是是他们先找事的。”

“从今往后，不管谁来找你动手，你都不许还手，听到没有。”

“听到了。”我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看着原，忍不住问他。“那个，原你是我的亲哥哥吗，由加又是谁，他是我们的父亲吗？我们不是孤儿吗？”

“那都是我为了以防万一准备的假身份，幸好未雨绸缪，要不然今天都不知道怎么把你领出来。”

我已经没有心思去深究，如果没有原的话，我不知道怎么该在不需要战争的地方活下去，原已经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了，但是我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如果有一天连原都不要我了...只是这样的假设，我就感到后脑勺像是被冰块击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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