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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原说过我们可以去上学了，但是现在正好是冬天，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对于学生们来说，现在是不需要上学的。原说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给我恶补一下我在这边的常识，还有一些上学需要的基本知识，免得到时候到那里什么都听不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原会懂的那么多，我和他一起学习的时候，感觉他总像是已经学过一遍的学生再来教我，总之，是我太笨了。至少经过了一个月，我对家里还有家里附近的东西都已经慢慢了解了，一些简单的室内生活，穿过好几天的内裤要丢到洗衣盆里去洗，刷过牙的水不要咽进肚子里，食物就算是吃不完也可以放进冰箱中，烟不要在蹲在木地板上抽...原有点像是在教化一个原始人一样教我怎么用家里的各种电器，厨具，除了电视之外。

原自从知道我在他走了的那天打开了电视，他就彻底和长官说不要保姆了，害那份老实保姆丢了工作，我觉得——

他是应得的，毕竟他那个人嘴巴实在是太欠，就算是我可能也有一天一不小心因为太激动杀了他吧。

和原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感觉非常新鲜，虽然每次到了户外我们都要变得很拘谨，但是对于一起探索的过程总是非常有意思的，从第一次到市场买菜，我都没有想象到会有这样的地方可以买到这么多东西，原也教我认了很多基础的货币知识，毕竟我们之前在抢的钱和这边有一些不同，原告诉我是“汇率”之间的不同，坦尔斯的钱如果折算到第尔第斯会变得很不值钱。反正钱都是由他来管，我只是顺带一听。这样看来，原其实也恶补了很多东西，我们从第一天开始在书店把人家包装好的书都撕开了，自然是要付钱的，那个时候原也不知道这一点。买过菜之后，原就会带我到书店去逛一逛，我现在已经认识很多字了，至少能念对招牌上的书店名字了。尽管我已经能读懂一部分书了，我还是很爱看连环画，讨厌读原那些字很多的书，不过有的时候连环画上的字会比较多，原给我买了一本字典，每次读到兴起因为看不懂字只好去查字典让我非常着急，原又在旁边监督我不许我只看画的内容翻下一页，我就像小孩一样把连环画的台词念出来，有些丢人，所以我一般只在家里看连环画。原还带我逛过一些饭店，偶尔自己在家做饭做厌了我们也会到外面来吃，不如说外面做的比我和原的手艺好多了，我们两个切菜的功夫还不如切人来的快呢。原还给我买了个书包，学生装文具和书包都是用这些的，原告诉我什么东西都是做什么的，最基本的就是用笔在纸上写字，感觉就像是教小孩一样。

这边镇子的冬天也会开花，白色和粉色的花，除了这种小花以外其他植物都还是光树杈子，在这些花开的最多的地方，在一道红色高墙后，原告诉我，那就是我们要上的高中。没想到我们想要上的高中就在这个镇子里。日子好像一切都变得平静下来了，我们似乎在一起淡忘过去那些啜饮泥水的记忆。原在没人的时候牵着我的手，我们两个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我们今晚要做饭的材料，我们两个打开家门，外面的世界都被隔绝在这个家以外。

我以为现在这些宛如天堂的生活会把一切粉刷。

在家里和原做饭的时候，拿起菜刀剁肉，有些奇怪的感觉还是残留在手上。

原在我的旁边洗菜，看着迟钝的我，他从后面抱着我，把我手中的菜刀放在案板上，我感受着他的体温，两个体表冰凉的兽人抱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温热的感觉。只是我觉得这一幕应该是温馨的，是书里描述的两个人恩爱的样子，我们照本宣科地过着那样的生活，我握紧他的手，是我的体温更加冰凉一些。

“你怎么了。”

“队长，你还记得阿玲吗。”

“又叫我队长，这样到学校会很麻烦的，改一改吧。”原和我十指相扣，好像在回避我的话题一样。

“我觉得我们以前做的事，不是这边的人应该经历的生活。”我知道，原不是什么东西都让我看的，他的书，家里的电视，外面的世界，原像是保护我一样，但是我还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我们以前所做的每一件看上去如同为了生存做的行为，都是一种剥夺。“阿玲她，是我们的妹妹。但她不是孤儿院的孤儿。”

“对。”原握着我的手，让我重新拿起菜刀。“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不是孤儿，她有父母，她甚至还有个小弟弟。是作为队长的我听长官的命令，我们要增加‘家人’。”原操控着我的手，对着案板上的肉一刀一刀切下去。“要想当我们的‘家人’，就只能有彼此，所以我们给了她一把刀，让她亲手手刃了她的父母，你那个时候受我命令拿着刀举在她弟弟的脖子上，如果不听的话，你就直接割断她弟弟的喉管。”

案板上的肉在原的“帮助”下，被切成了小块，容易入口的形状，像极了阿玲死后被喂到我嘴里的样子。

“她不听话，你没有给阿玲哭泣的机会，你立刻在阿玲面前割开了她弟弟的脖子，鲜血溅到了她的身上，一片慌乱之中，我们在背后用刀推搡着阿玲，把她的后背都戳出血洞。”

我流出了冷汗，我在原给我的连环画上看过类似的一幕。

“人一旦动手杀了第一个人后，就会有第二个。阿玲在我们的面前前后捅死了她的父母，成为了我们的‘家人’。”

原拽着我的手，去抓面粉的袋子，我已经六神无主，在原的指挥下把粉裹在肉上。

“我们和她说，不，我们不止和她说，我们和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说的。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家人的灵魂平安到达另一个世界，你知道的，那个国家的人就信这个。服从长官的命令，我们成为一家人，不用忍受饥饿，还可以让已故的家人快乐。但是我和你没有家人，我们只有彼此，我不信这个，你也是吧？”

肉块被丢在油锅中，发出“刺啦”的声响，我们的晚饭主菜只需要等待就可以做好了。

但是我没了胃口，那天的酸味突然在口中涌现，是阿玲肉的味道，一阵酸水翻涌，我趴在水池边干呕起来。

“为什么，原，你为什么...把阿玲的事在我面前重述了一遍。”

“为了让你叫我原。”原轻拍着我的背。“我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们两个一无所知，在干过所有那些勾当后，像没事人一样刷牙，做爱，吃饭，牵手，看书，上学。这是那些被人永远都不可能再体会到的东西，也没有天堂在等着他们，因为被我们教导的阿玲在后来也像我们一样逼着下一个孩子加入我们。”

我感觉冷汗从我的鳞片渗出，原的手指在我的脖子上轻轻画圈，然后靠近我的喉结。

“你一直叫我队长，总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事。诰你很笨吧，过去那些事对你来说不需要忏悔，但是对于我来说，每一件事都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压在我的心头。就算我和你说，你也无法理解。所以我只能逼你去理解了，我们两个人的恶行，对于战争之外的人们是不可被原谅的，即便我们说是为了活下去也好。”

原总是让我看“他想让我看到的东西”，就是为了让我理解他吗？让我理解这份罪恶感吗？

“原，你想让我变得像你一样吗？”

“诰，你真的很笨。”原的手突然松开，他从后面抱着我。“你渐渐明白了我们做的事是不可被原谅的，但是我们又要活下去，还要上学，那我们只好把那些事一笔勾销了。”

像以前一样，适者生存。把过去的那些东西全都埋在心里，闭口不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在开学的时候才能是以一个学生的样子。不如说，也许我想要上学这件事也是在原的引导下，从最近开始，我才慢慢感觉到，我的人生有些像是列车走在固定好的铁轨上，而路线的设计师就是原。

晚饭之后，我窝在沙发里，电视上播放的是我最喜欢看的动画片，当然原也只让我看少儿节目，也许其他频道有着不一样的世界，但是我看不到。

原削了两个苹果放在茶几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我的旁边，但是我只是瞪了他一眼。

“我不想去上学了。”

什么都是原安排的，好无聊。

“诰是自己说想要去上学的。”原把苹果塞到我手里，我气愤地啃了一口，竟然还有点甜。“就像我给你削的苹果，即便你不喜欢，你也因为我替你削好放到你手里而吃起来了。”

“我不喜欢一直依赖你了。”

“所以诰果然不明白啊。”原突然把我按倒，双手抓着我的双臂，宝蓝色的眼睛盯着我的竖状瞳孔，开始眼泛泪光。“你从以前开始就这么任性了，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我们变得好起来，让我们离那些记忆更远。”

“原....”我突然感觉自己胸口像是被刀子刺了一下。“对不起..”

“我只是想保护你。”

每次原这么说的时候，我一下就泄力了。我把双手摊开，原的手指缠了上来和我十指相扣。原总是比我懂得比我多，我每次和他置气都像是一个小孩在和大人顶嘴般，最后总是被教训才会乖乖听话。

算了，是原的话，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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