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用叶子和酱混合而成的东西装在精致的玻璃碗中，两片面包中夹着刚刚烤好的肉片，蔬菜，还有两杯冒着热气的黑色液体。

这是原点名要的早餐，他说电视上的有钱人早餐都吃这个，我并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那些叶子装在玻璃碗和奇怪的酱混合到一起，也不明白那两杯黑色的液体是什么，我试着抿了一口，又苦又烫，好像喝了一口泥水。

“呸呸，有钱人就是吃这个吗？”我抱怨着，拿胳膊擦了擦流到嘴边的液体。

“他们都叫这个东西咖啡。还有诰，我们应该穿一下裤子。”原穿着一条白色的干净内裤走到我身边，他看了一眼我们的保姆，保姆很快给我们拿了一条新的内裤，太干净了，我很少穿内裤，就算是偶尔有也都是捡一些别人穿过的，直到上面的尿渍实在是太多，我才会丢掉。

“来。”原举着内裤，看向我的双腿。

“我来为你们更衣。”保姆是一个普通人类，他负责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原宝蓝色的眼睛盯着他，眼皮低垂，我知道那是原执行任务的表情，他一下子甩开保姆的手。“从今以后，没有我说，不许碰我们两个的身体，尤其是诰的。”

“呃，队长，算了，杀了他还要换新的。”

“开玩笑的，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杀人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也要慢慢改变习惯不要叫我队长。来，把腿张开。”

我把双腿抬高，早上还被他蹂躏过的龙缝现在还有些微微红肿，但是我从来不会拒绝原让我做的事，原的双手撑着内裤的腰边，大拇指顺着我的双腿一路摩挲，一直到和我的裆部贴合，他才意犹未尽地将手指从我的屁股边拿出。

“吃早餐吧。”

我和原坐在桌子的一侧，看着落地窗外的居民楼，湛蓝的天空上稀落落的白云，我总觉得这是我梦里的场景。原看见我吃面包的方式非常狼狈，他坐在我的对面，把我掉在桌子上的菜叶和烤肉都捡起来，又重新从篮子里给我拿了一整个新的，他把整个面包拿过来示意我张嘴，我听话地把嘴打开，取而代之的却是原的舌头，湿润和温暖。

两年以前，我们整支队伍上下都在闹饥荒。上面的大人们都没有粮食，更别说我们这群在军队中如同狗一样的存在了。

我躺在我们占领的一栋破屋的天台上，看着天空中静静的流云，张开干裂满嘴起皮的嘴唇，胃里泛出一股酸水，视线越来越暗。似乎我也快要死了。

“别躺在这里，诰。”

我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原队长沾满泥土的军靴。

“队长...我感觉快看不到东西了，我是不是也步阿玲的后了，她好像昨天就已经是我这个状态了。”

“别乱说。”他环顾了四周，附身过来吻我的嘴巴。但不是单纯的吻，湿润而又带着一丝酸涩的软烂物体滑入我的嗓子眼，我忍不住咳嗽了两下，我咀嚼着嘴巴里的残渣，那是肉？在这个所有人都有可能会死的时候，原喂了一块肉到我的嘴巴。“不要和其他人说。等你恢复体力我们出去搜刮那群村民有没有余粮。”

“是啊，肯定有，那群贱骨头，一定把东西藏起来了。一定要把刀架他们的小孩的脖子上才能交出出来...”

我就这样躺了一会儿，原过来了三次，一直从嘴巴里翻出软烂的肉给我吃，就这样到了黄昏时分，他搀扶着我，我们两个终于下了楼。

在楼梯的拐角，我看到了阿玲的尸体，上面满是牙印，是鲨鱼的尖锐咬痕。

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但是原选择了让我活下来。我还记得阿玲曾经像是原的妹妹一样的存在，我问过原好多次，我是否像原的弟弟，但是原一直没有告诉我在对于他来说到底是什么。

现在想来，原刚刚早上说让我叫他主人，原是觉得我应该像他的一条狗吗？

早餐用过后，我们两个在衣柜里一堆翻找，尽管我们知道这个是我们自己的衣柜，不应该像这样把口袋从衣服里翻出来丢的到处都是，但是似乎还是改变不了以前搜刮别人衣柜的留下的习惯。现在外面还是冬天，原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外面是一套银色的羽绒装，下半身是一条拉了绒毛的保暖裤子。我从来没见过原这么好看的样子，我呆呆地看着他，他照着他的样子给我打扮了一下，我们站在镜子中，好像一对儿兄弟。

“诰，你知道在外面的世界，两套一样的服装一般都叫做什么吗？”

“军装？寿衣？”这是我搜刮脑中所有的词汇中唯一能找到的词汇了，我甚至没怎么见过寿衣，毕竟人都是草草地埋进土里，当然如果是我埋的话我甚至可能不会立碑。

“情侣装，亲子装，制服...我们的属于哪一种你知道吗？”

“呃....制服？”

原抱紧我，我们两个站在很大的穿衣镜前，他把我的一只手揣进自己的口袋中。“和我出去看看吧，外面的世界。”

我们穿好站在门口，保姆有些慌张。

“那个，你们二位是要出门嘛，可否至少带上我一起去，我比较担心二位在外面的世界中碰到手足无措的时候。”

“滚开。”我向保姆发出龇牙的声音，如果这要是在以前的村子里，我现在大概已经扭断他的脖子了。

“最好别让我看见你跟着我们。”原一副看着垃圾的眼神，我在原的带领下出门了，当然，我的一只手还揣在原的口袋里，因为他出门前告诉我不要放开。

“原想去哪里？”

“不知道，四处逛逛，书多的地方更好？”原笑了，露出两排白色的牙齿，似乎早上那些城市人所谓的刷牙让原的牙齿看起来更加闪亮了。我们两个的呼吸在冬日中变成两缕白烟，向着附近的商业街走去。

随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我开始感到有些不自在。那些穿着各式各样彩色服装的人，不同于我们在那个小国洗劫的村庄，这里的人看起来更加光鲜亮丽，他们一直盯着我们两个的衣服还有我们揣在口袋中的手看。我好像失去了往日的脾气，如果在以前，有人敢一直这么盯着我看，我肯定会给他一拳，他的眼睛锤烂，但是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我现在就像是华丽的长官室那个脏兮兮的老鼠，让我局促不安。“那个，队长。我们是穿得很奇怪吗。还是说我们的行为很怪异？”我的手上出了好多汗，我们两个人的体温都在升高。

“不知道，我也还有好多事不知道。啊，前面有个全是书的地方。”原突然高兴地拉着我前往前面一家写着招牌的地方，我看不懂上面的四个字，但是从橱窗中我能看到有好多书整齐地排列在架子上。

干净而温馨的氛围，还有温暖的空气，我和原不禁热到把身上的大衣脱掉，一直紧牵着的手自然也就松开了。

“手上好多汗。”原说着，竟然舔了我的手心一下。“咸咸的。”

我感觉周围向我们投来的奇怪视线更加多了，我心虚地把头低下去，跟在原的身后走。原带我来到一个分区，因为我一个字也看不懂，原给我找了好多连环画和绘本，我翻开书页，上面画着的黑白或者彩色图案刺激着我的感官，难怪原这么喜欢看书，原来他们书中的世界确实很精彩。原就坐在我的身边，找的都是一些上面有很多文字的书，偶尔碰到一些包着透明封皮的书，我们两个就会不耐烦地把包装扯下来丢到一旁，周围的人都向我们投来奇怪的目光，但是由于我在投入这个无字绘本的下一册，原也津津有味在看，我们就自然忽视了周围人的视线。

黑白的绘本世界，比我以前在废品堆里捡到的，或者在我们的破烂营地传阅的还要精彩，毕竟这次终于不是只有几页完整，其他上面都是黑色泥手印或者是被烧烂扯烂的纸张订本，而是一整本完整本了。简单的黑白画中，我看到了一对儿兄弟，他们两个似乎一直在流落街头到处捡拾废品，不过他们捡的那些垃圾和他们在城市中穿梭的样子似乎比我们之前的生活还要好上几分，好歹还能从垃圾桶里翻到面包，似乎生活比较稳定。两兄弟一直被人殴打，唾弃，我每翻一页我都会很诧异，为何不直接用刀把对方的眼睛挖下来呢，或者直接在没人的时候用碎啤酒瓶打烂对方的后脑勺。他们两个每每回到自己破破烂烂的家中时，总会把今天的硬币放在那个破烂玻璃瓶里，然后脑袋上浮现出一个气泡框，那是好多像他们那么大的孩子在一所建筑物里面坐在桌子后的椅子上看书的场景，随着黑白的鸟儿飘落到阳台上，我能看到这对于这对儿兄弟而言似乎是个很美好的地方。他们两个一直在攒钱想要去这个地方，我也看的津津有味，偶尔还抬头看一下同样专注在看书的原，窗外的阳光开始渐渐西沉。我们脚下的透明包装袋也开始越来越多。两兄弟的破玻璃瓶越攒越满，似乎终于是攒够了去那个地方的钱，我高兴地翻下一页，却是一片黑色的场景。无情的轰炸机从黑色的画面飞过，我感觉到手上沁出了汗，似乎就像是我们过去的那一幕。对面穿着军队衣服的人在城市中烧杀抢掠，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东西被破坏的痛感。两兄弟曾经偷过的面包店，愿意给他们一口饭吃的街角阿姨家，他们梦想中的大家都在读书的地方，曾经日常而珍视的东西被一件件毁灭，他们蜷缩在破烂的家中被窝里，没有药物和食物，他们在等待死亡。

一个军队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们，发现了他们攒下的满瓶子硬币。

我眼里蕴满了泪水，明明阿玲，兰仲...他们死的时候我都没有过如此的悲伤，那是宝物被人夺去的感觉。

黑色的枪口对准了他们，但是他们为了死守自己的梦想，明明那个读书的地方都不在了，却死攥着不给那个军官，在一片黑白色的血迹中，兄弟二人被枪杀了，玻璃瓶中的硬币躺在他们的血泊中，白色的鸽子站在阳台上飞去，画面一转，兄弟二人在死后的世界来到了梦想中读书的地方。

我忍不住悲痛，泪水大滴大滴地打在绘本上，原把纸张折了个角，把没读完的书躺放，接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前。“你的手好冷，这个故事这么悲伤吗，我很少看你哭的这么伤心。”

比起悲伤，罪恶感也弥漫在了我的心头，我想起来了在某个无名的村落，那个在她母亲尸体旁边恸哭的小女孩，我无情地擦着匕首上的血迹，一把扯过她的头发，让她告诉我她们家财产和食物藏到了哪里。

因为那个小女孩怎么也不告诉我，又嫌她哭的烦，我就一刀划开了那个女孩的喉管。

想到那个画面，我突然间觉得双手沉重，沾满了无数的血腥，一阵反胃感传来，我忍不住吐在了地上，早上原喂我的那些面包残渣还能看的出形状，也弄脏了原今天出门特意跳的雪地靴。但是原完全没有嫌弃我的肮脏，他舔了舔我的嘴角，我下意识地回避，他把我的头放到自己怀里，像是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队长....”我颤抖地缩在他的怀里。“我读的书叫做什么。”

“我看看。”他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怪我叫他队长，他看了一眼我的书名，在我耳边轻轻告诉我。“马克和尤迪的上学追梦之旅。”

那个马克和尤迪应该就是两个兄弟的名字了，那他们想要去的地方就是学校吗？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只隐约听过，去学校上学，这在军队几乎听不到的词汇。

“原，我也想去上学。”

抱着我的原浑身一阵颤抖，金黄的落日余晖在他的大衣上打了一层金边，他表情有些沮丧地看着我，似乎想了很多。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