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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罪犯,5

[db:作者] 2025-08-12 10:22 5hhhhh 2900 ℃

4.谵妄

  “阿嫂,你回吧,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雁玲靠在玻璃窗上,吞咽着先前与林子相遇后的记忆。

令雁铃魂牵梦绕的男人并没有如他身上的阳光气息所隐示的那样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且,去寻找林子这个选择似乎是不明智、不够正确的,因为与林子的相遇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转机。当雁铃坐着长途汽车,打出租车,不断询问路人确认自己的方向,疲倦地览完笼罩在一场尘雾的城镇中或是机械森林在黑夜中磷磷闪光的景色后,她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她花了两三分钟敲开房门,一股淡淡的的麻痹感袭来,迅速蔓延全身。林子坐在简易板房里,赤裸着黄褐色的上半身,红色的安全帽吊在脖子上,像光秃秃的树枝上未系紧的丝带,摇摇欲坠。他一只手夹着烟嘴,一只眼斜视着与膝盖齐高的桌面,吞云吐雾,和工友们在浓重的烟雾里咳嗽,喝茶,啃瓜子,打麻将,闲话连篇,面容轻佻,全不理会站在一旁的雁玲。当雁铃耐心等待这群人喝完了茶,啃完了瓜子,搓完了麻将,忍受了几个不够礼貌也不够尊重人的荤味玩笑后,一直有意躲避她目光忽视她存在的林子似乎是第一次感知到她的存在,离开座位,转头,并做出惊讶的样子来到她身边,以一种歉疚的语气问她:

“阿嫂,你来干什么,我哥呢?”

雁铃颤抖着嘴唇说:

“你哥……你哥还在家里呢。先不说他,林子,这些年来,阿嫂给你捎来多少信件,你咋不回我呢?”

林子低头,加速走过雁铃的身边。雁铃不依不挠,伸出手来拽住林子的手腕。

“嫂嫂,何必呢?”他好像为这样的对话准备了很久,“我清楚你的意思,也清楚自己的境地……”

“你就那么厌恶我吗?”

林子啧了一声,转过头来,以一种颓废的愤怒去看一脸悲伤的雁铃。最终,他没能说出一些狠心话,而是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以一种无底的失落对她请求:

“阿嫂,你回吧,请你回去吧!我真不是你要找的人,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这一通丧气话,他扭转身体从雁铃身侧划过,态度坚决地离开了。

雁铃立在原地,看着林子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在他即将消失在她视线中的时候,雁铃才回过神来,拔步赶上。她追赶林子到一定距离后,刻意放慢了脚步,避免被林子发现自己在跟踪他。她观察到林子拐了好几个街道,通过小区自动升降杆的空隙走进去,走上楼梯,在几层的高度中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门前,并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她看到林子在兜里掏钥匙时花了很长时间,嘴里嘟囔着,脸色因为气恼而变红。她同样看见了林子在进门之前很敏锐地转过头来,很准确地往她这边瞥了一眼,但似乎是因为角度问题没能看到她,又或是在逃避她。总之,他没有任何迟疑地再转过身体,全身投入门内,回手关门,一气呵成。

雁铃感到苦恼,纠结着要不要进去。当她想起林子的话语,还有另一个雁铃做出的牺牲后,她心里的疑虑马上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她转过头,怀着一种自己也不明白的迫切心情,想要回去,回到另一个雁铃的身边,回到自己的家,回到自己一直想象的生活中。

可一旦讲到她已经完全变了样的生活,她就没法克制住自己不去想在找林子前的场景。

当她与另一个自己讲起自己梦中的决定时,两人不得不直面她们根本想不到的也绝对接受的事实:某种意义上,她们确实是同一个人。但诡异就诡异在现实绝不允许人可以完全分裂成相同的两人,何况另一人还可能是因为一些魔力而忽然出现的。在那时,已经因为遮掩丈夫死亡真相、欺骗生活照旧、忍受着另一人是否会背叛自己的疑虑而交替离开家去干活去买东西去烧饭去排泄去睡觉而神经衰弱的雁铃们言辞不当,触及彼此的心理承受极限后,她们语气变得尖锐起来,试探性的交谈变成逻辑混乱分析,然后进化成没法化解的争论。两个雁铃都觉得对方变成了她们亡夫的影子,每个人都能从彼此身上看到自己最厌恶也最害怕的东西,一种曾属于她们丈夫、如今却在自己身上再现出来的疯狂。她们开始激烈争吵,互相推搡。很快,两人动了手脚,揪着对方的头发,扇打着脸颊,踢打着另一人的腿,尽自己所能要把对方打倒。最后,分开的两人气喘吁吁,同时捂住额头渗出的血迹,都是既惊讶又恐惧地注视着对方。那时候,她们闪过很多的可怕的念头,没有理智的念头。但很快她们又都忍住了。因为当她们脑海里闪过自己分明是在跟自己过不去的念头后,眼里都流出了泪水。接着,她们都注意到彼此正在流泪时,两个人都遏制不住心里奔涌而出的同情,齐冲过去拥抱对方,靠在彼此的肩头上一同啜泣,感受同样鲜活的体香和温度,珍惜互相理解的瞬间。最后,她们互相妥协,其中一个会去找林子,寻她们——或是只有她一人的转机,剩下的那人则会留在她们的家,掩盖丈夫被她们弄死的真相,应付那些即将怀疑到她们头上来的村人。

村人始终是雁铃们绕不过去的阻碍。雁铃走在归途的公路上,路的一边溪水潺潺,倒影着飘动的云朵与广阔的天空。她下意识地计算起自己从家里拿回来的钱,后悔起码应该再多带点好在外地买些特产水果和特色商品回去。坐在两趟似乎毫无意义、最多只能了却她一个妄想的长途汽车上,唯有几辆脚蹬式三轮车和冒着浓重煤烟的拖拉机给她带来安抚的感受。座位上手掌干瘪的老人,欢声笑声过分喧闹的小孩,以麻木疲倦的面容倒映在后视镜中的司机。经过短暂的窥视,她吃惊地发现在仅有的几个乘客中,她的年龄居然是正中间的。这一发现很快就丧失了它的价值,起因是太阳落下,几只鸟儿在通红的火球里展翅翱翔。接着,又有更多与之不同的鸟儿从各个方向飞出,还没来得及令雁铃思索其源头,探究这些鸟儿短暂聚会于汽车之上的隐秘,它们已经清啼几声,以示告别。所有的鸟儿都掠过大地,飞向更远的天际。当她幻想着鸟儿的爪印会光顾哪处悬崖的岩壁,回到哪个树枝巢穴里时,田野里传来一声呼唤,将她唤回了现实。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叫着她自己的名字。

  雁铃先是一愣,而后抿着嘴唇,快步走过去,想抢在她前头告诉她。她越过用两条表面粗糙、铺在一起的长石板做成的石桥,石桥底下淌过一条清澈的溪流。溪流水浅,里面卧着几块光滑的卵石,卵石旁边映照着两个人扭曲的身影。

“村里人似乎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劲了。”

“林子拒绝了我。”

每个人同时出口。很快,每个人都皱着眉头回味对方的话。当她们好不容易搞清楚彼此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时,两人都为同样清晰可见的未来感到害怕。

溪水淙淙,流淌的声音渐渐上升,高过搬运植物颗粒的蚂蚁,高过飞驰而过的车辆,很自然地躺在云朵的身上。云朵置若罔闻,以一种超然脱俗的心态慢慢飘着,慢慢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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