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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城記(翻譯/改編 野呂邦暢先生同名作品),6

[db:作者] 2025-08-18 20:05 5hhhhh 1250 ℃

風吹進城裡,我咳嗽了好幾次

從東方看,高城本身就在燃燒吧

我離開了廣場.

我很在意把縫好的印章堆在籃子裡的麥子究竟去了哪裡,四、五個女傭從炊事房裡趕過來.我雖然問了她們有關麥子的所在處,但被告知是她們不知道.

本丸廣場的嘈雜的人聲響徹御書院的後部,武士的妻子們給丈夫斟了酒,做丈夫的都喝得酩酊大醉,剛想大聲喊些無聊的話就笑了,然後哭了.比順征和忠堯年紀大的重臣們.他們既沒有像山崎丹後守和東伯耆守那樣棄城而逃的膽量,也沒有不惜犧牲舉家赴難的血性.

一名武士拔刀砍在書院的柱子上,把壁龕間的掛軸撕得粉碎.曾幾何時,他們拋下了自己作為西鄉家的家臣的責任, 而只是哀歎自己際遇的不幸.在我想要橫過庭院的腳下,一隻朝著我扔過來的酒杯突然打碎了.隨手一片狼藉.連空的酒壺都砸碎了.我穿過院子.那個人的妻子被砸破盤子和小缽的武士嚇得戰戰兢兢.真是可憐.

我的腳被一樣東西抓纏著了.攤開一看,是絲綢.我試著用從御書院射來的微弱的燈光細認一下.肯定是藍色的條紋.光線變暗後,在馬廄的周圍模糊地看到了人影的移動.可以聽到了急促的喘息聲.我甩開繩子,急忙離開了那裡.

人影不僅出現在馬廄裡.草叢裡、樹影、花木,在御書院暗角裡一定有男人和女人痛苦地呻吟著.被摘下來的襻像一條條青蛇般在草叢裡打滾.足輕們脫下的腹卷和腹當也撞到了我的腳上.也有甚至被糾纏的男女絆倒.這些人似乎對我視而不見、在黑暗的深處,無論哪個女中都是一樣的臉,發出了同樣的聲音.

寢室的窗戶漏光了.

我靠近窗邊,通過雨戶的節孔,看到白色的東西在節孔前移動.

多清脆的鼓聲,感覺有人輕輕地踩在地板上,鼓聲又清爽地響了起來.我看見一個搖搖晃晃的人影.

是七郎.

穿著白無垢,白色布襪.敲鼓的人好像在房間的角落,從節孔我看不見那人.

七郎用低沉的聲音吟詠著和歌,緩緩地站了起來.用腳拍打地板,把胳膊伸直,身體一下子翻倒了兩次又三次,被踩到了地板上.鼓的清脆的聲音與舞蹈相吻合,令人討厭.打鼓的可能是定麥子, 如果是麥子, 不! 一定是麥子.鼓又響起了, 我聽到了女人的聲音.

是麥子的聲音, 麥子用明朗的聲音和了七郎的歌詠.我耷拉著耳朵飛快離開了.喉嚨乾了,胸口發熱,喘不過氣來,口中像吞下了石頭一樣難受.我被草叢中的男男女女撞倒了. “賤人!” 我翻過了那足輕.被男人責駡的女人也屈服了,然後,兩人緊抱著,無論被罵還是被打,都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第十三章

我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到了炊事房. 阿稻帶著茫然的眼神迎接我.卻什麼也沒說, 就把用大鍋把咕嘟咕嘟的熱水打進缸裡.送到了湯殿. 我呆呆地站著的時候.女中把我的襻摘了下來,解開了綁帶,把纏在胸前的曬布卷下來. 曬布被含著的汗水弄得濕透了. 我在女中的催促下踏進了浴盆子.

肌膚被逐漸變熱的熱水浸透.我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 洗完澡後.我覺得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了. 女中把缸裡的湯移到水桶裡,看到她很年輕. 我問了她, 她回答說: 十二歲.

“名字是?”

“阿梅.”

這是一個皮膚像成熟的粟子一樣褐色的少女. 一聽到十二歲.我就淚流滿面.不知道為什麼. 阿梅把目光移到我的胸前.仿佛目眩般移開了視綫..

“阿梅.父母給你的名字是?”

“是.他們叫我阿竹.”

“阿竹住在哪裡?”

“是.出生在江之浦.”

“到小長井去偵察的吹輕竹次也是江之浦的人.是你親人嗎?”

“是的.是我父親”

給女中們起名的是阿稻. 這個輕盈秀氣的女孩, 有著聰明伶俐的姿容.是被挑選來侍奉城眾的僕人. 總之.足輕的女兒仍是個小女孩.只被允許在土間工作. 如果是竹次的女兒的話.我應該向父親求情放她出城去. 阿竹默默地在我的肩膀上澆了熱水.

“阿竹.合戰開始了. 龍造寺的勢力從佐嘉那裡攻過來了.城堡被圍成十重二十重, 箭矢彈丸橫飛.你不怕嗎?”

“不怕,小姐. ”

“為什嚒不害怕? 會有人受傷.人也會死.城堡著火了, 沒有可以讓你逃跑的地方. ”

阿竹擦了擦我的身體.

“我知道本家一定會贏. ”

“誰說的?”

“女中頭說了.阿稻大人說的不可能是假的. ”

我把手伸進阿竹遞給我的小袖衣袖裡, 清爽的麻質衣料令我的皮膚感覺很舒服.父親的寢室反對側的小房間是我睡覺的地方. 我需要休息一會兒. 八月的日出很早.我把身體躺在薄壁上.阿竹把手放在門檻上問我還有沒有別的事.

“阿竹.子刻的板木響了嗎?”

“好像半刻前已響了.”

“寅刻的板木一響就來叫醒我. ”

我感覺到了像酒一樣滲透到身體的各個角落的疲勞.連說話都嫌麻煩. 半睡半醒地告訴阿竹. 她一定是回答了.但聽來好像是從遠處傳來的聲音. 本丸、廣場、四方矢倉的人聲.都只殘留下一點點的聲響. 而打盹的時刻. 我隱約聽到了嬰孩的哭聲. 小皿互相碰擦做成的崩裂聲, 這些都一直傳到枕邊.

御書院那邊的侍大將們好像也沒有離開.

那一年.我十二歲.回到了沒有陽光照射的房間.一看不到七郎大人.女中們就慌慌張張地找了起來, 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從他元服開始.七郎的身影就經常消失了. 因為是老樣子.所以我沒有放在心上. 也許是被天佑寺泰雲和尚叫了出去了.也可能去了御館山的森林. 但是.城眾反覆找.都找不到. 這也是常有的事. 一個人在山上散步.去海邊的話經常會把隨從甩掉.小時候好像很喜歡水. 游泳的話.雖然是能讓身體浮起來.但是泳術不算精湛. 有時也可能只在河邊徘徊. 也有一次試過躲小船從上游順著水流漂下來.

父親在長崎領地港南蠻的大船抵達時.曾邀請家老商議此事. 這一年.也就是三年前.御家戶用大量的金子從平戶商人手中購買了能夠噴出閃電般的火焰的鐵炮. 據悉.南蠻的大船裝載著比大炮還厲害的石火箭.

不用說父親.御家的重臣們似乎都沒有注意到七郎的安危. 七郎對於武藝的修煉不感興趣. 但他可以一邊唱歌.一邊跳舞.男人認為他是個風度翩翩的人.而女人也暗地裡憐憫他.

我來到了穿過城堡的山腳下流淌的大川. 沿著岸邊尋找七郎. “回應我.回應我. ”暮色開始在河面上蔓延. 因為在蘆葦中看不清.所以來到了很高的土居. 高城看起來越來越遠.背著晚霞黑沉沉的.

河在這一帶寬度變寬.被分成幾條細流消失在蘆葦叢中.土居建造到這裡為止. 我挽起下擺下了河. 能聽到的只有水的聲音. 我沿河而下. 沙地成濕地.濕地引到深深的淤泥中. 蘆葦越來越高了. 遮住了視線.連高城都看不清楚. 只見頭頂上展開的淡紫色的夕空.水到了膝蓋.不久就來到大腿.河流變冷了. 我是孤零零的.

我不停呼叫七郎的名字. 一個有蚊子在上方盤旋的白色物體映入我的眼簾. 是中洲上的小船. 櫓不見了.小船翻倒著.一半浸在水裡. 我撥開水往下游趕去.暮色微亮的水面上浮著一個物體.

我游到了七郎身邊.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把他身體拉上岸的. 我命令路過的漁夫往城堡跑. 我脫下所著的衣物.擰乾了就往七郎冰冷的身體上擦,. 越擦越用力. 把耳朵貼在七郎胸前.聽到了微弱的流血聲音. 這時我已累得快要倒下了. 可是我知道這不行, 於是我把發燙的身體牢貼著七郎的, 並緊緊地抱住他. 即使被蛟子叮了.也毫不畏懼, 也沒覺得癢. 一味地等待著城裡人的幫助.

南蠻的大船是什麼?石火箭是什麼?

還有和切支丹貿易賺很多的錢.那又是怎麼回事呢? 淡紫色的天空變成了灰色.不久就變成了墨色.

我真的希望城眾能來救我嗎?

我和七郎在河邊.

即使被蚊子咬也好.被螞蟻咬也好.我們兩個都在一起. 剛開始的時候.我一直在等著城眾.但不久.我就祈禱他們能晚一點. 我要一直在七郎身邊待到午夜. 即使天亮了.也能聽到河水在河邊喃喃自語.

我發現七郎的時候.在大河和北面的水流的對面.有一股黑沉沉的沼澤般的水. 潮水早晚都在這裡.沙洲上漂浮著破碎的漁船碎片.

漲潮和退潮時.這片水域會發生兩次變化. 瀨成淵,淵成瀨.

七郎並不知道會有這種變化.小舟在湍流中傾覆.不會游泳的七郎就溺水了.

漂在河面上的七郎.周圍漂浮著桔梗. 恐怕是從大川的上游——桔梗之原堆積起來的吧. 讀一首歌吧,. 七郎…

被鄙視成不肖子娘娘腔的可憐蟲真的很少見啊什麼都不管天天只沉浸在和歌裡要是從沒有出生過就好了女中們都這樣暗暗咒駡我要是從沒有出生過就好了隨波逐流浸泡在淡紫色的水中黎明前微光閃耀在大河中載浮載沉淡紫色的天空下母親不傷心父親也不傷心像風中蘆葦般的七郎……把山藥泥都吃掉跳舞的腳配合著麥子有力的鼓點七郎啊咚地一聲踏在地板上唱著和歌暗白色的燈光下面氣息奄奄的人不停流著血父上說好好研習武藝我是那大海裡的牡蠣雪白雪白的吃掉牡蠣吧七郎沉入水中的我仿佛水珠搖曳的人生仿佛空蟬蟬的生命蟬的血陪著你走到盡頭紺青色的回憶七郎和你白頭到老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終身相許

卻被親如血肉的兄長冷眼相待我把哥哥的衣服解開把那藍色的帶子解開七郎啊…….

第十四章

寅時的報時板木被敲響了.

我從夢境中醒來, 看來, 是已睡了一段時間了.

我把頭懶洋洋地擱在枕上, 一直在等待阿竹過來,

廊下傳來急遽的腳步聲, 我以為是要走向我的寢室的, 但卻匆匆走過了.

從遠處傳來聲響.

一個人也見不到.

當叩木板敲響時, 阿桃阿桃…應該, 不, 是阿竹, 應過來喚醒我的是阿竹

外面的聲音似乎很緊急.

用手摸索頭髮,全身都濕透了.聲音從本丸的廣場傳來.黎明前,在城眾沉睡的時刻,是不允許發出那樣的大聲的.如果不是緊急事件,就會受到責備.阿竹在哪裡了?,我漱口、洗臉.

女中在飯團上撒上味增,放在炭火上,直到飯粒變成焦茶色,然後用竹皮包起來.一個男人一天吃一升米.城堡的女孩子也能得到四合.負責作戰的足輕會被分得多些.

仍未到要禁止生火的地步.

一步一步地走進去,熱氣把身體包裹住了,女中們都出汗了,把汗灑在了飯團上.汗水落在了沙丁魚干上.也落在韭菜和蔥上了.

我默默地問握著飯的女中阿梅哪裡去了.聽說在護理所.據說江之浦的竹次受傷後回城了.我戴了黑色的襻.一看之下,發現往握飯上抹著醬的女中臉色蒼白,昨晚絆倒我的可能是她..

鼻頭流汗的女中似乎除了把飯捏成規定的大小以外,什麼都不想.

其他的女中也是如此,都披著藍色的襻,勒緊領子咯吱咯吱地淘米,把蔥切碎.那是夢嗎?在草叢中重疊的白色的東西是虛幻的嗎?

出了家門,夏日拂曉時的涼爽的空氣使我清醒過來.汗流浹背.脖子和胸部都能感受到涼爽的風.我忘記卷曬布的事了.因為沒有被勒緊的兩個乳房搖晃,所以不能隨心所欲地跑.用胳膊把胸塞回懷裡,終於到達了本丸的廣場.

竹次先在護理所接受了傷口的檢查,然後被帶到了左內前面.他赤裸著上半身,肩膀和胳膊上裹著曬布.每次大聲叫喊都會傷到傷口,他蹙起一臉痛苦的表情.芦塚主膳和遠岳忠堯站在左內左面,宇良順征站在旁邊.阿竹蹲在離她父親兩間多遠的土地上,和大將們輪流看著她的父親. “…綜上所述,龍造寺的兵會比我們想像的更快地攻入我們的領地向海溝前進.從陸路快的話,先鋒會在晚上踏上我們的領地.這樣一來,我們和龍的合戰,說不定會提前一天.”

竹次痛苦地喘了口氣.

圍成一個圓圈側耳傾聽的足輕們吵吵嚷嚷.

左內開口了.

“歡迎偵察兵竹次的歸來.您辛苦了.很快會在行賞冊上寫下你的奇功.就說說其他七人的消息吧.”

“是,御大將,和我同行的宇木治郎作在湯江以北一里多的山中被箭射中了.喉嚨被射穿.”

竹次用拳頭揉了揉眼角.一邊抽著鼻涕,一邊報告了沿著海岸前進的觀察結果.

“呀,這是一次猛攻,沿著山脊向大海的方向咚咚地跑下去.然後遇到了榮田市助逃跑, 同伴辰吉不知怎麼樣了? 市助腹部中了一彈, 腸子已由手掩著的傷口間滑出、腳已經走不動了.他一直哭著要竹次自己先回來.龍造寺的兵持著鐵炮像沙林一樣推著前進.在船上從佐嘉來的軍隊裡沒有騎馬武士.先鋒大約有鐵砲百挺.”

“各位, 竹次今回偵察到敵人的鐵砲數目及來自海上之敵沒有騎馬武士這些非常有用的情報, 你們要向他多多學習.” 宇良順征對另一偵察組組員說.

“治郎作被射中後不久,西邊傳來了鐵砲聲.我想,剩下的兩撥人在東長田的山腳足足逗留了小半刻,但還是沒有看到有人下山的身影.竹次卻看到越來越多, 這就是敢冒險進一步查看的結果.”

四位大將開始一起商議.

從湯江北來龍的先鋒.在小長井也登陸了.在今天亮前先鋒會到達福田一帶,本隊最晚到晚上也會和先鋒匯合吧.

“太倉促了.”

順征不甘心地踏步走了.

“我們組是要完成訓練的.你組也是這樣吧.如不完成訓練就出戰可不行.”

“順征哪,龍造寺軍是經漫漫長途跋涉中艱難地趕來的.即使向福田擺陣,難道就馬上要進攻嗎?擺陣要一天兩天、讓我們把工作做好.”

“正如忠堯殿所說的那樣,必須把新來的平民快速組合起來,讓他們進行訓練,直到他們有膽量為止.”左內同意.

“左內殿,什麼時候向龍造寺的先鋒夜襲呢?可以提升那些遠道而來的人的士氣啊.對方可能沒有想到我們會夜襲, 帶上一百幾十號輕裝的足輕就可以了. 我們四大天王鍛煉的足輕也很厲害,所以就把他們都留在城堡裡,讓我帶上二十名弓組中的能手吧.”

芦塚主膳的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芒, 仿佛已經把合戰當成他個人的東西似的.如初戰獲得成功, 城眾的士氣就會大大提高.

東方的天空一片赤紅.

雲彩的縫隙中如有火箭一閃.四位大將閉著嘴望著升起的朝陽.

守著東面的矢倉的足輕們在陽光下把槍倚立在土牆上雙手合十.

是在祈願本家安泰吧.

天正十五年八月一日, 日昇.

必須要分發早飯了,我回到了炊事房.,穿上了白鉢卷的御膳奉行把登記帳放在膝蓋上.眼前的御膳奉行看上去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這個經常出入女中工作地方和女中們交往的男人,連走路的方法也像女人一樣一直被當成傻瓜.

可是今天他卻有如脫胎換骨.

弓組, 鐵砲組, 槍組的物頭向御膳奉行報了要領早飯人數.

奉行先把報上來的人數與帳面上的核對, 再一條不紊地給女中們指示要做多少飯團. 如只有五十兵卻要申領六十分的飯團是不容許的. 昨天晚上來了一個農民足輕,把舌頭伸出來,指著擺在門板上的飯團,張著嘴.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看到雪白的飯團, 背著孩子的母親一樣驚訝極了. 即使看到了,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百姓望著掛有藍色的襻的女中, 都羨慕地私下感嘆: “真不愧是城堡裡的女中啊, 她們的皮膚太白了.”

原本只不過是小女孩們,當知道被農民們看到了,就讓人們感覺到了她們以嫵媚的風情俯視著他們.

從棚帳裡走出來一個老人.

“看什麼? 你們到後山去拾些柴枝回來, 誰拾不足十枝以上回來的, 沒有飯吃!”

女嬤嬤都害怕了, 就背著孩子們回到陣屋裡.

蟬鳴如雨.高城陷落,本丸起火,其實即使我們西鄉家滅亡, 蟬也不會滅絕的吧.

大楠也不會枯萎吧.我望向如綠色寶石一樣閃閃發光的楠樹的枝葉.大楠迎著朝陽,生氣勃勃.這麼一想,實在應向平日裡聒噪的蟬噪說句感謝.

大楠樹上被風吹動著的樹梢看起來很可愛.

我在城燃燒的時候會離開這個世界吧.七郎,我生命終結時也是重生吧.我不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就是楠,我就是草.在這夏天的早晨,我顫抖著身體激動地向自己說:我不會真的死,既然認定了我不會死,就沒有理由懼怕死亡.

我想我終於明白了七郎何以能自若地跳舞,他一定也想到和我一樣想著的事情.如此, 倚在本丸的欄杆上,仰望大楠的七郎的身影是完全可以理解了.

不想負責準備食事的女中們,從旁穿過後門到山腳下的井戶旁排成了一列, 然後用水桶打水再依次遞過來搬運.開始時,每個人都在扁擔上掛著章魚往返,但在阿稻的指示下拆了下來.

城中井戶水終於被榨乾了

於是, 女中們就到小河旁列隊、流水般的用水桶把水運到城裡去了.現在,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空甕、桶、缸,都裝滿了水.

女中們隔著一間左右的距離排著隊,招呼著把水桶裡的水一個接一個地遞過去.遞過來的時候載滿了水.,被注入甕中的時候已有一半流失在沿途的地上..

「よいさ、えいさ、ほらよ」

(好啊,好啊,你看)

女傭們搖著頭髮,在陽光照耀下忙著把桶運水, 因為她們深知倉裡有米有麥,但沒有水就不能煮.龍造寺軍出現前,必須儲存足夠的水.濕了的水在地上形成為一條黑色的帶子.納戶奉行作出了安排,讓一些空樽進來另外一些空樽出去.城堡是多麼的忙碌啊,我也幫助女中們送來了木桶裡的水.

城內有超過一千人, 飲用水, 煮炊水的用量都很大.

搦手口以外的井, 在一開始交戰就不能使用了.納戶奉行對這一點很擔心.另外, 需要準備一旦城內有火頭, 就必須有滅火用的水. 現在城內已有不少以木材建的仮小屋和堆起的柴薪, 我們不能祈望有降雨可助我們. 上一次降雨已是二十天前的事了.而敵人一定會放火矢.如果火矢落在炊事房或柴薪上, 大火可以一發不可收拾.

非戰鬥的人總是拼湊柴火,柴火也用來燒岩石. 這些可以用來擲到攻城者的頭上,糞便也是為了同樣的作用的, 把這些煮熱再淋向攻勢的龍造寺的士兵身上, 不但可使他們不舒服,同時可以令傷口潰爛.建仮小屋要用木材, 鑄兵器的爐火需要木材.納戶奉行要根據實際需要而配分才材.另外, 在山麓要打下最少一百六十根木樁來阻礙敵人令他們不能輕易接近城牆.

“要一百六十根嗎? 在鹽倉有五十根, 可是, 往哪裡找其餘的呢?”納戶奉行已急得團團轉.

“一定要在黃昏前在城的周圍打好了牢固的木椿, 一箇所那個空隙再要一百一十根. 奉行大人, 請一定要做到, 拜託了.”

狼狽的奉行只好走到城內的仮小屋, 那裡有為入城避難的百姓建成的建築物. 這時, 老婆們都上了山採薪, 只有老爺爺和小孩在.

“老人都要馬上拿起柴刀到山上去, 把樹砍下來, 即使令整座山砍光了也在所不惜. 每人要運回二十五根. 完成的今天晚上有麥飯吃.”

三十多名老人家就拿了柴刀上山去,具足奉行把一些已折彎的太刀交給他們當作柴刀用.

十二歲以上的兒童幫助運水和木材, 老人家上山砍樹, 這已是全民動員起來了.

七郎現在到底在做什麼呢?

白髮蒼蒼的父上先前穿上沉重的鎧甲到二之丸激勵將士, 今天又在本丸露面鼓勵城眾. 然而,只有七郎不知是潛入地下還是飛向了天空,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

百姓中的待哺幼兒因找不到母親在大哭.

仍未成年的女孩把嬰孩抱在膝上哄.

“報告”

廣場中忍著痛腰, 因要運糞便和尿水到矢倉的而沾得一身惡臭的老爺爺們都忙昏了.

“報告, 我是槍組頭美野善左右衛門的叔父, 百姓喜平.”

“什麼事? 你看不到我在忙嗎?”納戶奉行已顯得不耐煩了.

“小人是為了這城的茅廁清理工作向大人乞求被委派這工作的, 如蒙應允, 我一年四季會獻上新鮮果蔬答謝.”

“槍組的喜右衛門是很有名的勇士, 真是個好姪兒. 好吧, 喜平, 讓我考慮一下吧.”

“是, 謝奉行大人.”

喜平畢恭畢敬的行了禮後離去, 納戶奉行此時直咂嘴:木樁之後就是糞便的事,如果自己不插手的話,那就白白走失發財機會了.

七郎究竟在哪裡?

第十五章

“薩索契,你還在嗎?”

“是的,小姐. “

在廚的土間,薩索契坐在味增桶上啃著一條雞腿.

“薩索契,在城堡被圍之前離開伊佐早吧,龍造寺的人比想像的要快,否則有性命之虞.”

薩索契鞠了一躬.

“小姐,不好意思,薩索契一晚收了三十五個成為同門宗徒.請求你讓我繼續留下來.”

薩索契一睡也沒睡吧, 眼睛都紅了. 我被薩索契吃的雞腿的一股腥味堵住了嘴. 這個外邦人要求女中把雞拿開.

“據說長崎甚左的手下都去了久山附近. 他們之間有很多切支丹. 即使被逮捕,也會因同門的情誼不會加害的吧.”

“如果被抓住的話,薩索契千萬不要去見深崛大人,還是取捷徑離開好.”

薩索契對雞腿念念不忘. 女中給了他兩人份的便當. 我說如他想要馬的話就給他,雖然他想要馬,他認為在合戰中我們更需要馬.

我想起了昨夜在御書院喝醉的重臣們. 如果從城堡裡出戰的話,確實必須有馬. 但是,擁有這種勇氣的武士大將只有四大天王. 我不認為家老眾的親屬們有騎著戰馬立於戰場上衝入龍陣的勇氣.

我帶薩索契去了馬廄,勸他選出中意的馬.

他選了原田松之介的馬, 那是旗本眾馬之中形態最好的. 我叫女中跑去具足奉行那裡,把鞍和腹帶拿來.

把一套馬具輕輕地放在倉庫裡的具足奉行,看到薩宗契的馬時,臉色變了.

“是原田大人的馬,沒有關係, 原田讓我給薩索契.”我就撒謊了.

“那麼,原田大人打算用哪匹馬呢? 這個我無法理解. ”

“原田不需要馬了,主計.”

“旗本眾的馬只能由旗本眾騎的規定. 原田大人不知道吧?橋本主計要先向原田大人確認. 薩索契大人,請暫緩出發.”

“橋本, 無禮!”

我斥責了不懂變通的具足奉行. 這是一個口口聲聲說了第二句話就一定是「大人規定」的男人. 因為起不到對戰爭有好處的作用,所以知道比倉番稍微好一點的具足奉行也不受歡迎,他只打算呆板地完成工作.

被訓斥的橋本主計似乎很意外. 漲紅了面,我給薩索契的馬系上了腹帶. 我和具足奉行鬧彆扭的時候,薩索契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在任何情況下,這外邦人都不會加入到伊佐早人之間的爭拗中.

裝完馬鞍,薩索契一下子跳上了馬背.

馬發出嘶鳴, 他策馬快步繞馬場一周,回到了我的面前. 我對他說會代他向父上告辭. 我把馬鞍前輪上的蝴蝶結繫緊. 也說會代他向左內等人告別. 權助這時衝了進來,喘著粗氣. 他給了薩索契一片章魚壽司,作為旅途中的告別禮物.

“別了,朋友. ”

薩索契以兩手握緊權助的手,.

“智者薩索契大人,路上千萬小心. ”

權助卷著缽卷,向他道別.

“別了,小姐. ”

我揮了手. 薩索契穿過足輕學紮馬肚子的訓練場外側時,輪流休息的足輕中有幾十人不知什麼時候把腹卷的上指移動到了旁邊. 是昨夜皈依的宗徒吧. 他們一看到劃十字的手勢,就放開韁繩,張開雙臂,仿佛在支撐著天一樣,這是宗徒們間的送行. 是給予祝福吧. 順征舉起大刀. 左內主膳舉起鐵炮,忠堯舉槍給老朋友送行.

“再見了,薩索契.”

我來到城門附近的矢倉. 從高城山下來的薩索契朝著樹間向河走去,渡過淺灘到了對岸. 沿著河向西走. 我會一直站在矢倉上,直到騎乘的薩索契消失在河邊的草叢裡. 薩索契會避開過了越過國境入侵的長崎軍逃到深堀的領地吧. 我祝他一路平安.

當他筆直貫穿本丸的廣場時, 我留意到他的背上那件飄了起來的緋紅色母衣. 在這片土地上逗留了三年的他,自從他的南蠻的衣服破了以後,就穿得和我們一樣. 但是,只有披在肩上遮住後背的像母衣一樣的羽織把破了的東西縫起來. 新的緋紅裡地是我送給他作餞別的. 這與他在外面的淺藍色很配襯.

薩索契把雙臂舉成倒八字. 那個樣子在我的眼裡很刺眼. 現在離開城堡的是活人. 留在城堡裡的人呢?. 在高城中閉門不出的西鄉家一統和他們的家臣們的生命會如何?,當他穿過了城門. 我反復地想像著馬上的薩索契. 那個男人對著足輕們莞爾一笑,踩著馬蹬,使上體挺直. 放開韁繩的時候,我屏住了呼吸,甚至懷疑他會不會從馬背上跌下來.

我看著大楠的樹蔭下的樹枝活像是薩索契舉起了的雙臂.

我的心一直空著. 綠葉在頭頂上蔓延. 被灑落的光包圍的我,全身仿彿染上了黃色. 每深呼吸一次,水靈的精氣就流入我的身體. 血在我的體內跳動,在我的體內流淌. 我看著足輕們動著嘴唱起切支丹的聖詩.

でうすをたたえよ 赞美你的美德

といつたのだろうか 是什麼時候呢?

でうすに榮えあれ 尽情享受那荣光吧

ととなえたのだろうか、 是這樣嗎?

さらば、サソチエス. 再见,萨索契

(我在楠樹下舉起雙臂,閉上了眼睛)

據說主膳要夜襲. 明天龍造寺的主隊在城下擺出陣勢. 高城應該會被打敗吧. 旗本眾足輕三百多人今天早上離開了陣屋. 五位旗本銷聲匿跡. 從崗位上逃跑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因為北曲輪的足輕沒有來吃早飯和便當,所以去吃早飯的御膳奉行變得一臉蒼白回來了. 左內聽了也不加意見. 因為即便那些人藏起來也沒辦法,所以左內也就沒有說什麼了.

高城越來越束手無策了.

但是,在四天王身邊留下的都是準備枕著城堡戰死的覺悟者. 聽到三百多個城兵逃跑的消息,一度動搖,但沒有引起騷動. 父親一直呆在本丸裡. 據阿稻說,給他的早飯只稍動了筷子. 我命令具足奉行將與我的身體相配的腹卷和籠手送到了屋裡的小房間. 這是為少年專門打造的具足,我選了一幅具足. 決定不戴頭盔. 因為太重了. 先把曬布卷在胸前,穿上短裙褲. 明天一天到晚都不會更換.

阿稻在炊事房中揪住女中們. 在門外我當女中的首領.

我請阿稻做我的隨從. 稱呼恢復了原名. 至少在死的時候還給了父母一個名字. 阿竹穿著短裙褲,系上了白盆卷. 拿著薙刀跟在我身後. 從領內高城帶來的足輕老人和女孩中,選出了腰腿好的人. 嬰兒就能由幼年女子照顧了.

老婆婆們拾柴拾得很好. 我命令三十六名老人挖掘本丸的井戶, 城外的井戶難以保護. 老者們都說自己掘過井戶, 與其無所事事,還不如去工作. 除十歲以上的男子不許進井戶之外,老人逐一輪流進入井戶. 通過涸井戶,深入戶底,希望掘出新的水脈

腰腿不好的人派到裡山上的老婆婆那裡去拾柴. 至此,木板房只收容哺乳的嬰兒, 幼兒和抱了病的人,還有是身懷六甲大肚子的待產婦. 柴火堆在矢倉附近. 敵人開始攻城時,就用火燒岩石. 岩石和柴火各隔五間,沿矢倉而建. 大鍋被緊急搬上了準備好的爐灶. 要煮好水,把水桶搬到石牆上. 下肥桶也擺上了. 火燒岩石、熱水和下肥從矢倉潑下來,會令很多龍造寺的兵難受,城裡的廁壺越則被集中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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