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流著血，聲調洪亮.

宇良順征的組員們一聽到有五百挺鐵砲.，就抬起頭一看，心裡沒底的，說: “五百挺是騙人的，怎麼可能呢?”

“不，應該是從博多的鐵砲商人那裡買的.”. 有人小聲地說.

忠堯搖晃著浸在水裡的大業物(能切透七至八成的人體厚度的刀)，夕陽在濕漉漉的刃身上閃爍.

我閉上眼睛. 我聽到了蟬噪，

那人問了忠堯的名字,再補充一句:“要準備為你辦好冥途上的土產呢.”

忠堯告訴了他.

“遠岳忠堯嗎?，我記著了.我是龍造寺家晴的家臣，蒲田日向守那一組的, 名字是納富仁助. 現在就要結束了.”

忠堯稱讚仁助的勇敢，好讓觀看的足輕們學習這個人強大的內心力量.

“御家，安泰!”

就在大刀快要砍下來的時候，仁助好像是這麼叫的. 我在人群後面，朝著房子的方向走去. 我聽到「御家安泰」，仁助只是為被斬時壓止內心感到的恐怖而悲鳴嗎?夕陽照樣閃耀著. 眼睛爽亮的年輕人，終於看不到夕陽落在山邊.

也許與幽冥之境不相同吧.

左內好像沒有殺意了, 抱著胳膊抽抽搭搭地仰望著本丸的屋頂.

被處刑的仁助背對著天.

這種時候，七郎在哪裡呢?.

我突然覺得肚子餓了.

也許他正隱藏在什麼地方，用歌聲來吟唱著.

如果是七郎的話，也許可以救那個健壯的年輕人一命.

----只是生命的盡頭.

仁助的聲音在我心中顫抖著.

在離父母很遠的異國他鄉，即使被抓，也不乞命的年輕人的堅強令人感動. 他的年齡與左內、忠堯的相去不遠.

“彌陀，慈悲…”

我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小聲地唱著，祈求被斬殺的仁助能安息.

第十章

“女中頭在哪兒?”

四十歲婦人的輕盈的腳步悄悄地鑽了進來.

阿稻出現了. 穿著短裙褲,把袴卷緊緊地系著.

太陽落山以後,人們又叫我去. 阿稻站在足輕前,仿佛要感受到彌漫中的熱氣. 足輕們在土間單膝下跪.

“我是服部左內先生的手下,江浦的竹次,現在讓在下匯報偵察所見,竹次以下八人,因為要早點吃晚飯,所以去了炊事房啊. ”

“偵察嗎? 不知曾到哪裡去?”

“是,兩人一組,一組從海岸到小長井,一組越過多良山脊到湯江的北面,一組到有馬領的邊界,一組到大村領的邊界. 御大將說,也許大村和有馬的兵會與龍造寺家混戰.. ”

“八位都是服部大人的人嗎?”

“對, 是左樣.”

阿稻打開腰間掛著的筆記本,走近燈火明亮處..

鐵炮、弓箭、標槍等大大的記著名字的旁邊還寫著人數. 遠岳忠堯組七十八人,宇良川順征組七十五人,蘆塚主膳組八十一人,服部左內組一百九十三人. 阿稻在左內寫正字八個,命阿杏與二餐份的食物. 已經準備好了一份,因為要去海邊查看情況,事關今天早上從佐嘉船出發的龍造寺軍先鋒有可能在子丑時分在小長井登陸.

但是,如果如只注意海岸的話,就會錯過翻過山來攻打的敵人. 湯江北面的多良嶽山腳下也要派人去查看,這是左內的佈署.

“竹次, 很好. 其他七人的酒也快喝完了, 叫人再送上來.”

竹次向阿稻致謝.

“女中頭, 我們肩負著重要的使命,無論吃什麼酒,如果能順利地回來的話,就讓我們一起去吧. “

阿稻也許是被竹次神妙的話語打動了,捏著腰帶上髒兮兮的手巾邊,按住了眼角. 周圍的下女們很快地模仿了阿稻的所作所為. 這是去年從大村流到這個領地的白拍子一行在城下表演的風流名段. 丈夫去世的女人用手指捏著手巾邊哭的樣子吸引了下女們的目光. 從那以後,越來越多的下女人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會模仿白拍子的樣子. 據說白拍子流轉到大村領之前是在佐嘉領用來招攬客人的. 於是,原本是從都城下來的一行,成了城內的下女眾半年多的話題.

就像阿稻所做的那樣,我和我的下女們看著手巾的邊緣.知道仁助什麼的被斬首了以後. 那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成了下女們的話題. “他是一個輕狂的人. 但是如果是我們領地的敵人的話就沒辦法了.”西鄉家不會在和大村和有馬交戰, 竹次等即使被他們逮捕也不會被殺 但對那些領土造成威脅的,把軍隊組織起來,緊緊地鞏固了國界是很正常的事. 龍造寺的先鋒在山頭和森林裡等待著西鄉家的偵察兵再加以殺害已是預料之內. 在此之前, 每派十個人作敵情偵察, 能有三個人平安歸來就已是非常不錯的了.

阿稻把女中眾分成三組. 分別配上了紅組、白組、青組等名稱來分發反物奉行從倉庫裡拿出的新的繫衣裙的帶子(襻), 都是預先準備好的絲綢,在紅組的穿上紅色,在白組的穿上白色,在藍組穿的上藍色的襻. 下女們眼睛炯炯有神地把給自己的綢緞掛在燈上,或者把長度和寬度弄亂. 也有女人有生以來第一次親手接觸到絲綢的吧,於是會來一陣竊竊私語,阿稻沒有作聲,用黑色的絹作為她的襻.

“各位, 聽好了.主公給了我們這樣好東西來做腰帶. 這件事,必須懷感恩之心.”

下女們用手指捋了捋絲綢, 如水之聲呼嘯而過.

紅組從戌刻工作到寅刻,白組從寅刻工作到午刻,青組從午刻工作到戌刻.. 每個人都要遵守規定好的工作時間. 紅組工作的時候,白組在老人家孩子的家裡休息. 青組在炊事房房休息,就當作睡覺是任務吧,不能隨便靠近侍足輕的崗位,不遵守規矩的人阿稻會處分.

紅組組頭阿純,白組組頭阿杏,青組組頭阿桃. 阿稻在睡覺的時候,也不會卸下她的襻. 下女摘下那破舊的襻,興沖沖地換上了新的.

下女們看起來很高興. 兩個人面對面,糾正對方穿戴的不當,檢看著對方的襻結,儘管這些襻也許會成為死亡時穿的裝束.只有阿稻一個人滿臉是沉鬱的神情. 阿稻給我的是黑襻、我們把晚飯放在膝蓋旁. 阿純準備了飯團、梅干和鮑魚湯.

阿稻沒有和我對視. 我一邊看著梅干的樣子一邊想: 龍造寺的先鋒現在到了什麼地方呢?.

飛毛腿虎次報告說,到明晚,從海上來的敵人將登陸小長井海岸.

經過陸路的部隊,最遲三天就會到達伊佐早領,吃煮好的晚飯也到今晚為止, 合戰開始就不能隨意升炊火了. 青組和白組在竹竿前綁上稻草束,製作消防棒.

足輕們把鋤頭和鋤頭扒了過來. 取下納戶的地板挖了個洞,埋上了木炭. 這是射出火箭時要注意的事項. 阿稻命令把戶外的柴火運進了土間.

“城的攻擊開始後,組頭讓每個人登上炊事房的屋頂,敵方一定會放出火箭. 炊事房的屋頂著火的時候,把竹片浸入水中,蓋在柴捆上. ”

“啊,明白了. ”

“如果喉嚨乾得難受, 也不要在工作間裡喝水. 要不斷匆匆忙忙地來打水,把水送到門、矢倉、諸陣屋、看護所,兩個人一組一起回去,不要和男人一起做任務以外的事情,不要隨便說話.

“遵命.”

我在女傭裡面找麥子. 她應該被加入了白組. 布料奉行把一堆布料搬了過來. 剩下的旗杆已所剩無幾. 阿稻說明了合印的形狀. 針和線,把這些都分發了阿桃去哪兒了?窗外傳來刀具撞擊的聲音. 也發出了老人的叫聲. 麥子不在炊事房裡. 有幾個女中因為要給嬰兒餵奶,所以得到阿稻的允許去了陣屋. 有一個女中安排了城外有房子的家中人躲在城內建造的臨時小屋裡,那女子就安心離開了. 也有因為老父的病不太好,去看了之後就離開城的女中.

“快看!”

阿稻手里拿着一个合印的样品,高高举起来. 可以看到宽一寸长五寸左右的布上写着“い”的文字. 阿稻命令女佣们在明早之前制作一千一百张这个印章,开始分头工作.

施墨者、裁縫者、縫紉者,在這樣的過程中,去給嬰兒餵奶的女中把同伴的嬰兒捎來了. 因為也有離不開的女中. 她們解開襻,掬出乳房,將其含在嬰兒口中,並縫上了合印, 讓嬰兒看到他們能認出的合印. 哭著喊著的嬰兒一想到是貼在母親的胸前就馬上停止哭泣了.

在我面前抱著嬰兒的是芦塚主膳的嬤嬤. 她想把針貼近到臉的燈光. 眉眼緊鎖閉著嘴唇把線穿過針孔.

這不是第一次想到這些女人都會死. 但是,我沒想到被女人們抱著的嬰兒也會死. 當城堡陷落的時候,嬰兒可能也不會倖免. 我陷入沉思,用針戳到了自己的手指. 主膳的嬤嬤熱情地縫上了一個合印. 嬰兒用雙手輪流推著乳房吸奶. 只有在忙著準備食事的時候,我努力把一切擔憂放下了.

給嬰兒餵奶的五、六個女傭人看起來都長得很漂亮. 這時,我感到胸口緊繃的布料很煩人. 在曬布下,胸前的汗水都濕透了,先前呼吸困難卻消失了. 我感覺好像有誰在凝視. 抬起頭,阿稻從柱子後面看了我一眼. 然後,她很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往深處走去.

我於是為了尋找定丸麥子離開炊事房了.

城下處處是火光, 入目都是把夜空燒焦成紅色的火焰. 城堡東側的敷屋全部被點亮,火星飛揚起來.

乾燥的煙味包圍了我. 高城北側有大川保護,西側和南側有岩山保護,敵人進攻方向只有東側. 足輕們被火焰的熱氣烤著背,在矢倉的下面打上木樁,下些在地上的木樁發狂地滾動著. 我在火與木之中迷失了. 城下和半山腰,一共搭起了三重鹿砦. 山的坡度很陡,打木樁的足輕們用繩子綁住身體,矢倉裡的同伴扯著繩索的另一端來確保在斜坡上的人可以保持平衡.

篝火在的廣場上點燃起來了. 城門的盡頭和陣屋前都像被燒著了. 被篝火照得通紅的男子眾仿佛被鮮血浸透一般,呈現朱紅色,感到他們渾身散發著殺氣. 因為岩山被砍掉的岩石形狀不太合適擲石使用. 石匠只把它劈成了孩子的頭般大.

經切碎了的岩石被分配到崗位上.

老人眾把刀槍的穗刨尖銳.

被城下的火吸引,我很晚才注意到這些在附近工作的老人. 老人把生了銹的刀從倉庫裡運出來,然後蹲了下來開始打磨. 老人們拿著磨刀石前後艱難地磨動的時候,旁邊有個孩子把水澆著磨刀石.

磨好的刀和槍被帶到陣屋.

參與磨刀的老婆婆蘸了水, 也打了肥,肥桶裡裝滿了水和糞尿, 排列在矢倉的拐角處. 老婆婆也纏著盆卷. 腰酸背痛的女人們把掛在扁擔上的肥桶搬了過來. 肥桶很重, 底部快要觸地了.

第十一章

城門附近亂糟糟的.

馬朝城跑來.女中們從護理所一窩蜂似的跑了出來.

聽到了宇良順征的聲音.左內從本丸走出來了.去古賀村的那組人回來了.

黑色的人影踉踉蹌蹌地向我靠近.

門太也在那裡..

我剛巧路過城門.

順征除了自己的騎馬以外,應該是為了搬運鐵炮馱而三頭馬只有一頭小白馬回來. “順征做到了.”足輕們放下壓在那匹馬上的箱子說.

“一匹馬能運來的鐵炮一定不多吧.”門太說.

“把護理所裡所有曬布全拿出來.”

我把他拉了回來,跟著阿稻走到反物奉行的深處.阿稻擔心門太受傷.門太說:“不打緊,只是濺了點血而已.” 儘管如此,他還是累得蜷縮在土間.

“門太,那把大刀是什麼回事？”

我指著門太綁在背上的刀.

“與長崎軍的伏兵相遇,是在古賀村前面一裡路的山路上,折了個彎兒,好像要與對面來的敵人碰頭似的.走在最前面的長治和彌右衛門不約而同地叫了一聲就癱了下來.敵人也嚇得坐了下來.後面的士兵還沒反應過來,就開始互砍了.敵人還來不及使用種子島槍. 長崎那邊大概有十幾個人吧,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一邊喊著口令一邊揮舞太刀. 平次和長治都在混亂中互相砍中了彼此, 我大叫: 怎麼了? 怎麼了?終於, 敵人遺下八具屍體跑了. 大刀是門太是從死了的敵人取的. 向種子島槍上砍下中,足輕的刀把槍砍斷了, 殺死了對方. 宇良順征大人顧不了逃跑的敵人會叫來增援,設法先找到了古賀村東邊的杉林, 那裡埋著每箱裝有鐵炮五挺的五個箱子和六箱彈丸和煙硝.安排好一匹馬馱著三箱往回走.在古賀村盡頭又被敵人的探子發現了.順征大人將四名部下分成兩撥.把三匹馬一匹匹拖出來,讓他們先踏上歸途.吾助決定跟隨順征大人.順征大人和吾助站在勉強能容一人通過的小路上,用長矛刺下了追趕的長崎軍.敵人正要用種子島槍射擊.暗中守護著三位戰友的人把對方劈臥倒在地.但是,這一側也有伏兵.三頭馬中有兩頭被敵人俘虜,甚八、彌和右衛門也被殺了.”

聽到門太說話的女中們紛紛把擦手的巾放在眼側.每個人都放下了手頭功夫.門太看注意到一名女中哭得有點不知所措.反物奉行拿來了一層曬布.負傷的是順征和吾助.雖然傷口不深,但據說他們三個人都受了兩刀以上的傷.我帶著止血藥陪他們去了護理所.

在城門的時候,我覺得很無奈.但是一想到一枚翻出白眼的女子首級掛在矢倉上的情景, 我登時毛骨悚然.

那就把我想到的宿命結局告訴吾助.

吾助聽了之後,低聲說.“你怎麼了?”

第十二章

有一排隊伍從八字開的城門迅速地鑽了進來.在牛馬上堆著鍋和米袋.婦女小孩和老年人發著脾氣.在本丸的廣場上排隊.遠岳忠堯背著大火坐在地上.一個農民從隊伍中走出來,在忠堯面前平伏在地.

“御大將, 我知道,這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啊.”.

“哪裡來的名主(某些土地或莊園的領主)? 名字是?”

“目代村的村長十二代文兵衛,家之子治郎兵衛,九郎兵衛連同老人、婦女、小孩,請你們讓我們十個人一起進城吧.“

“軍糧帶來了嗎？”

“是,米七斗五升,一袋稗子,醬,鹽,乾蘿蔔,我也扛著茄子和乾柿等存糧來了.”

“讓十二代又兵衛一家入城吧,你有什麼武器可以交出來？”

“大刀三把.”

忠堯對站在一旁的惣倉奉行說.文兵衛運來的軍糧的種類和數量記在筆記本上.軍目付把文兵衛以下的百姓的名字寫在行賞簿上,指示目代村的村長和年輕的人成為芦塚的手下.上了年紀的被收留在了草棚裡.看到廣場上熊熊燃燒的篝火,孩子們顯得有些害怕.母親把瞪大眼睛站在那裡的孩子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下一個農民拜伏在忠堯面前.

“對不起,這是御家的大事啊.”

“哪地方的名主?名字?”

“帶領著菅牟田村的村長六代清作、家之子清吉、清右衛門、清兵衛來了.年寄女子,穀粒搗碎,惶恐一統八人,請容我等入城.”

“軍糧呢?”

“米五斗一升,雜糧兩袋,味增,鹽各一壺,家當全部拿著帶來了“

“六代清作一家,想進入城中?,有什麼武器?”

“弓一張,太刀三把,鐵棒一支”

“編入宇良順征大人組.軍糧交給惣倉奉行,下一個百姓,上前來.”

軍目付向清作他們招手,拉到宇良組的麾下,女孩子扛著鍋去了臨時小屋.老人在腰上纏著的繩子綁上.具足奉行打開倉庫,讓從附近來的百姓足輕配上陣笠和腹卷, 教曉他們的口令.不愧是村裡的名主,作為新人的他們對伊佐早七城掌故瞭若指掌.

接著來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農民.眼神銳利中大嗓音的男人怒視忠堯,說聲:“御大將,什麼時候才可完事?”

城眾在旁邊豎起了耳朵.

“你的名字是什麼?”

“恕我冒昧直言.這次的合戰,想必是存亡大事……“

百姓支支吾吾.軍目付正準備記錄他的彙報,抬頭一看,一臉驚訝.

“下個月的稻穀不能不收割.在那之前能否取勝就結束了？.”

“可以結束了,本家的勝利是一定的.“忠堯憤然道

“那嚒,我想我們都會留在城堡裡,和家裡的孩子一起好了.福田村的村長、五代的彌平、小子彌次郎、彌太、一統的八個女兒、米七斗五合、味噌,鹽一貫.

“物品?”

一邊等待著順序入城的農民們,對五代彌平的話深深地點頭了.秋天的收割時間推遲了.放棄田地而悶在城堡裡,如果沒有任何覺悟就是做不到的..

忠堯不高興了.

這是因為他們認為農民們的順從是理所當然的吧.但是在御家危險的時候,也許是覺得這些農民只擔心秋天收割的事很渺小吧,在五代彌平之後登場的農民,在表情僵硬的忠堯面前,聲音也很容易顫抖.

那個農民反復對忠堯說了同樣的話.

就這樣,從城外帶著家人來的農民們都排著隊請求批准他們入城躲避敵人.

半夜.

在臨時小屋裡傳出叫喊聲.

原先惣倉奉行若無其事地去看了.不久又折回來對忠堯說:

“來到城堡的名主們正在互相爭吵.要用鐮刀和鐵棒穿過的對方的身體.公事奉行束手無策,目瞪口呆地站著.”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忠堯不耐煩地說

“因為名主們發起了申訴, 公事奉行聽了,但還是無法判斷.請遠岳大人過去.”

在惣倉的請求下,忠堯不情願地下來,向木板房走去.我也跟著去了.原來是握著鐵棒,喉嚨發出嘶鳴聲的菅牟田村的第六代清作.和拿著鐮的文兵衛目代村十二代.二人互瞪著, 見到忠堯, 就趴在地上.忠堯大喝一聲:“在這非常時期,兩名伊佐早人打架,是不分場合的懦夫,為了殺雞儆猴,將兩個人都砍了!”

“好了好了,遠岳大人.”公事奉行插了進來請他先聽聽百姓們的意見.

這時,第六代清作看到忠堯來到才開口.

“容稟.我們進入了祖先代目村的山林採薪.這是菅牟田村和代目村的村方官員公認的,沒有給任何人好處.但是到了我這一代,目代村的人說山林是目代村的,這個文兵衛竟拒絕我們進入.於是,我就向公事奉行大人申訴此事的原委,請求裁斷.不是因為私怨而吵架的.”

清作的話還沒說完,文兵衛就嘟起嘴開始說.

“恕我冒昧,目代山的進入權.確實是清作的.從二百年前,不,三數百年前這兩村和睦相處在目代山順利參與取薪.但是到了清作時代,他們用火燒的方法.在夏天就已經很糟糕了.不僅要擴大砍伐枝幹,還要砍伐杉樹和松樹歸其所用.進入權只允許砍伐枝幹或地面上的枯枝,但他村裡的人卻成群結隊地毀壞樹林.因為其他原因,我向公事奉行大人告發了菅牟田的盜竊行徑.”

清作很生氣.

“文兵衛漏掉重要的事.這個傢伙是挺狡猾的.從不想及松林的保養.我們每年都種著杉樹和松樹的樹苗,砍倒的是被松食蟲弄壞的腐木,如果放了不理的話會有其他的危害,所以在村方官員的允許下砍下了之後點火.而每年都會向城堡的炊事房奉行大人獻上在目代山掘到的松茸香菇之類的東西.這件事只有菅牟田的村民才用心做.所以這件事應好好回報菅牟田的人們.”

文兵衛激昂得不得了,破口大駡.

“不好意思,我來說明一下.清作問話時,我明白了.是用獻上松茸香菇的穗村作為提供權利的證明.被食松蟲咬斷的松樹? 我們目代村的居民平時在山林裡巡視,所以看到被食松蟲咬傷的樹木,應該馬上就能看到,因為我們是離目代山只有一里路,菅牟田百姓說他比我們更要強,這是毫無根據的話.

接著又說種了松杉樹苗,但是這些人種的樹苗沒有生根,所以我們村民重新種了.請和菅牟田的人說,御大將,御大將,目代山是目代村人的,今後再也不能讓別的人進入了.”

兩位名主用額頭叩到地面.

“哦,是這樣的.哪一方也有都好像有理由.我判斷不了,怎麼辦?“

公事奉行歎了口氣,忠堯也真是惹上麻煩了.

這時,木板房的站起了爭執聲,太刀撞擊時傳出了回音,足輕大聲說: “快請大人來”,當忠堯走進小屋裡時,百姓們正在互相砍殺.“又來了!”

忠堯焦急地皺起眉頭,對清作文兵衛等兩人說 “目代山的採薪權的事,確實聽到了偏差.但是現在是御家的關鍵時刻.合戰告一段落,伊佐早的土地上重新得到安泰, 會讓奉行考慮在雙方的立場上而下判決,今後在城裡吵架是不容許的,萬一,作為擁有武器者互相毆打的話,雙方都會被處分,明白了？“

忠堯轉到臨時小屋裡,公事奉行之職也由忠兼任.

在那幢裡,兩位名主被人拿走了大刀,坐在地上.一個是福田村的莊屋五代目彌平,另一位同樣是福田村莊屋四代的卯吉.被拿開的野太刀都可看缺口,公事奉行拿著田戶帳面,五代彌平大聲說.

“奉行大人,請聽彌平的陳述,卯吉砍掉我家田埂,堵住水渠的惡霸, 這樣的人在百姓間欺壓不懂事的人,悶在城堡裡就強辭奪理.”

“惡霸是彌平.奉行大人請聽卯吉的申告.彌平切開新田,從新河裡引水.我家的田地因此水路泥濘,水不再漲.我再三再三,要求彌平修水路,但他不理我,只說對不起.如果要用水的話,你也要挖新的水路.在水田裡,長年的供水是很重要的.彌平找我的麻煩.只在意田地的收入,建造了水路.沒辦法,我只好攔住河流,把水灌進我的田地.我不是像這傢伙說的那樣橫來的. 拜託了.請奉行大人吩咐彌平改回水道.“

彌平冷笑著.

“開墾新田的是上級的通知.增加一坪良田,就得向御家繳納年貢.日間額頭上出汗,晚上幹到精疲力盡,直到得看到星星.我是福田第一的忠義者.從祖先那裡得到了繼承,擁有田地,不必為開拓新田而苦惱,就在挖什麼,關於引水,是得到了村裡的官員的諒解的.”

“福田第一的忠義者?聽了也會嚇了一跳.只有前面打開新田的部分是真的,我的田地就枯萎了.我不是也要上貢了嗎?二話不說是就背著村方官員幹嗎?我知道你在暗地裡給我撒的東西,彌平拿著一塊藏在地帳上的田地,讓村方官員勞碌而他卻可以自肥,他是福田第一的不忠者.懲處彌平,審問彌平隱田的事.

“說夠了!”

彌平用從足輕取得的折斷的大刀向卯吉砍去.卯吉“哇”地躲在了公事奉行的後面.忠堯用腳踢了彌平的腰.

“彌平卯吉,不知時間和地點不妥,擅自說出了這樣的話,我真想話把他們都斬了.因為情況特別,所以今晚不追究.關於田地的水路,在伊佐早的領地再得到安泰的時候,公事奉行會進行了討論.如果再發生爭執,這次一定會執行刑罰.”

兩個人偷偷地鑽進了看熱鬧的人群中,不久,足輕又跑過來說: “百姓在馬廄附近的臨時小屋裡又吵架了.

“哎呀！”

公事奉行發了牢騷.

“把那二人都斬了!” 忠堯發怒叫道.

“不是二人, 是每四, 五人分成兩路,,相互爭鬥.請大人出來先收拾一下.”

忠堯一邊嘟囔著“把百姓收進城裡不會有什麼好事”, 一邊走向馬小屋.

十來名強壯的百姓身上帶著條紋布奮力向前奔跑著.

忠堯用馬也害怕的聲音大喝: “有趣又無聊的人.看樣子這等人吃了一頓飽飯,招待得太周到了.讓我們屏住呼吸,你們打吧,我在這裡看.”

聽到忠堯的話,農民們都不好意思地鞠躬了.解開了的頭髮散著.兩個人的相貌都很相似,看起來像是親戚.最年長的五十歲左右的農民平伏在地了.

“煩死了,聽夠了你的話,交出你們的大刀和長槍吧,到你們心情好的時候再決定怎樣做, 怎麼?”

“公事奉行大人來了.我是永昌村名主六代的寅吉,我家祖輩的田地,因為親戚的意見和分歧而爭吵,請多關照.”

六十歲的男人在寅吉面前插嘴道：“不要胡說!”

“寅吉是霸佔我家田畑五反步的惡霸.上個月,我已經向村裡的官員告狀,請求進行調查.對不起,我是寅吉的叔父寅平,永昌村名主直到上一任都是我的祖父.我家是本家.第六代寅吉懶漢的申請,明明是分家卻沒有...”

（按: 1町=10反=100畝=3000步=10000平方米）

寅平憎恨地瞪著外甥寅吉.公事奉行說他看到了村方官員提出訴訟的檔案..忠堯眺望著空馬棚.

“寅吉,據說寅平霸佔了田畑五反步.聽來也有好處吧”

“說是貪汙也不算什麼.在大川緣的荒地上開墾,種植了五反步的新田,如此做的人是家中的祖先.第四代寅吉汗流浹背地在開墾的土地上吃飯.但是那時候,作為名主的寅右衛門只有一町二反.因為說了不能作為名主露面,所以只以名義作為寅右衛門的土地,耕作由年輕的一輩代行.關於耕作,我經常派五名農家傭人幫忙.接著把五反步作為我家的名義,在榮田村的河邊給了五反步良田作為代替土地.”

寅平的貧嘴,聽了令公事奉行頭痛不已,

寅平繼續說 “在榮田村的河道上申請了五反步的良田, 我驚訝地得幾乎昏了過去, 為什麼所謂良田會在石頭和沙沙的荒地上長著蘆葦的呢.如果下雨的話,馬上就會變成水下的土地,不管是五反步還是十反步,都會給你添麻煩.接著又要找傭工來幫忙,這些人都是些年老體弱的人,對耕種毫無用處,都是些吃得稀鬆平常的累贅.可恨地讓他吃了飯,他卻忘記了恩義. 還逞強地說要幫我.我氣得直打哆嗦.請您判定五反步的土地是我家的.”

“讓人趕緊吃飯的話,就夠時間了,這是胡扯.我給我家的雇農一個弁當（便當）.都是些能勤快的人.因為那是我們家的土地,所以才那樣幹的.榮田村河道上的五反步雖然被認為是荒地,但還是建了一個堤壩,現在是種滿稻子的穀場了,奉行大人,請調查一下是荒地還是良田.”

二人的爭論沒完沒了.

忠堯一看就知道很難判斷誰是誰非了.

我離開了公事奉行, 回到忠堯的身邊.

---七郎這段時間在做什麼呢?

忠堯命令惣倉奉行把兵禁都運去炊事房. 在臨時小屋中安頓好的孩子避了開母親的視線混進廣場了.在那裡, 足輕們跑來跑去令他興奮起來, 被輕輕打了一下.

手部受了傷的宇良順征從介抱所出來了.

我問他在高高的矢倉上面觀察能看到什麼.他回答說城下的火焰太炫目什麼都看不見.

“好好監視西邊.說不定甚八和彌右衛門會逃出來.”順征吩咐在瞭望的足輕.

“明白了”

順征看了軍付目的帳目.軍付目記著帳,似乎在說明有多少平民足輕進來了.順征一邊點頭一邊聽著軍付目的話.

廣場上起風了.夾雜著沙子的暴風散落在篝火上,撒上火星.農民的孩子們追趕著像紅螢一樣飛舞的火星, 活像紅色的飄雪.雪使我想起了開心的時光.他們會看到今年的初雪嗎?

不是所有附近的百姓都逃到城裡來. 只有榮田村, 永昌村, 福田村, 菅牟田村, 粟面村, 田結村, 目代村這些村子的名主帶了為數不太多的百姓進城.

但是, 宇戶村, 小江村, 井崎,長田,湯江這些地處龍造寺軍必然進軍路線上的村子不要說名主, 連一個莊稼人也沒出現. 甚至有向龍造寺軍獻出軍馬飼料的, 很明顯是想為了討好新的領主.

我仰望星空.

青黑色的天蓋上,像是鑲嵌著銀砂子一樣的星塵再次照射著我的眼睛.去者將去,來者將來.雖然現在正是平時靜下心來的時候,但城裡卻吵得不可開交.從外面運來的木材,正在建造好幾棟陣屋,也要佈置農民們的小屋和住在城下的武士們的小屋.光靠木匠人手不夠.農民們也一邊大聲喧嘩一邊切著木板,豎起木材,揮舞著錘子, 在空地這塊空地上建了一個臨時小屋.

只有從一個軍營跑到另一個軍營的孩子的臉可以清晰看見, 他們都被篝火迷住了. 望向窗外,偵察組的人用大刀劈, 用槍碰, 看來他對孩子們在這裡走來走去的毫不在意. 篝火發出了辟歷辟歷的聲響,火星飛揚.城下的房屋也熊熊在燃燒,黑煙沖天,星光隱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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